作為《鱿魚遊戲》系列的擁趸,我始終欣賞其核心魅力:
将極端生存遊戲作為一面棱鏡,折射出現實世界的冷酷法則、人性在絕境下的複雜光譜,以及在高壓競争中迸發的求生智慧。
第一季的震撼力,正源于它構建了一個邏輯自洽的殘酷場域,迫使角色(以及觀衆)直面最原始的生存博弈——
背叛與信任、自私與犧牲、本能與算計,這些抉擇背後往往交織着深刻的社會隐喻和令人脊背發涼的真實感。
我們從中看到的不僅是“遊戲”,更是人性在規則扭曲下的赤裸展演,以及對現實競争社會的殘酷寓言。
然而,《鱿魚遊戲3》卻令人遺憾地偏離了這一核心價值。它的問題不在于“殘酷”的消失,而在于支撐這面“棱鏡”的基石——**叙事的嚴謹邏輯和角色的深度刻畫——出現了嚴重的崩塌。
最突出的症結是“降智”情節的泛濫。
為了強行推動劇情或制造廉價沖突,關鍵角色屢屢做出違背基本生存本能和此前人物設定的愚蠢決策。這不僅削弱了遊戲的緊張感和可信度,更徹底瓦解了“靠智慧生存”這一系列立足的根本。當角色的行動不再源于對環境的認知、對規則的利用或精明的算計,而是服務于編劇生硬的目的時,極端情境所提供的觀察人性與策略的“實驗室”便失效了。
我們無法從這種不合邏輯的“求生”中學到任何關于現實世界博弈的洞察,因為它本身已脫離了現實的引力。
更令人失望的是“廉價聖母心”的泛濫。
我并非反對作品展現善良、犧牲或道德掙紮——恰恰相反,第一季的魅力正在于其道德困境的複雜性與代價的沉重性。
阿裡對信任的堅持、尚佑在友情與生存間的撕裂、姜曉冷靜下的溫情,其力量都源于情境的極端壓力與選擇的巨大代價所形成的巨大張力。
而第三季中,主角團一系列的“聖母”行為都缺乏足夠的動機鋪墊、心理掙紮或對殘酷環境的清醒認知,顯得突兀、懸浮且充滿說教意味。
這種“為善而善”,剝離了極端環境下道德選擇的艱難性與灰色地帶,不再是在探讨人性光輝如何在深淵中艱難閃耀,而是用一廂情願的“善意”塗抹掉了生存本身的猙獰與智慧求存的必要性。
這不僅是對角色智商的侮辱,更是對觀衆理解複雜人性能力的輕視。
《鱿魚遊戲》曾是一面銳利的棱鏡,逼迫我們審視規則、人性與生存的殘酷真相。而《鱿魚遊戲3》卻用“降智”的情節和“廉價聖母心”的糖衣,模糊了這面棱鏡。
它犧牲了智慧博弈的深度與人性掙紮的真實感,換來的是叙事邏輯的崩壞和主題表達的膚淺化。我們期待的,是在虛構的極端中尋找現實的倒影,而非在失真的童話裡被強行灌下脫離語境的道德安慰劑。當智慧讓位于愚蠢,深度沉淪為淺薄,這面棱鏡便失去了它最初震撼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