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殺》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警匪片,更像用鏡頭在西部荒野搭建的實驗室,将不同人物置于生存困局中,觀察他們如何掙紮。這種反類型片的特質,構成了它作為電影的藝術價值,卻也注定與大衆期待的"好故事"産生錯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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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個人印象比較深的,值得讨論的幾個角色:
趙北山:權力幻覺的殉道者
趙北山這個角色,是舊時代秩序崩塌的縮影。作為土匪頭目,趙北山兇悍、殘忍,卻又驕傲、清高。他始終困在"大哥"的人設,像困在鐵籠中的困獸,将暴力與義氣編織成虛妄的“王冠”。
他宣稱不圖錢财,卻用金錢拴住手下;他标榜義氣,實則享受着被追随的虛榮。導演用大量仰拍鏡頭強化他的威嚴,卻在每次背叛發生時切換俯視視角——這種視覺落差暗示着權力根基的脆弱。當最後一個死忠"舌頭"中彈時,全景鏡頭裡他突然佝偻的脊背,讓觀衆看清這個暴君的本質:不過是個害怕孤獨的可憐人。
李紅:鎖鍊困住的金絲雀
李紅的悲劇更具現代性隐喻。這個被時代齒輪碾碎的女性,從依附土匪求生到被賬本鎖住退路,她的生存空間被擠壓在餐館的方寸之地。她困在了自己的選擇裡。
導演用重複出現的餐館擦桌鏡頭,暗示她日複一日的心理磨損:警方監視、同夥猜忌、妹妹慘死,所有出口都被封死。最後,她選擇同歸于盡。這個角色讓人想起張愛玲筆下"繡在屏風上的鳥",她的毀滅讓觀衆看見,被物化的女性在絕境中迸發的力量,往往帶着玉石俱焚的慘烈。
夏然:活在過去的報喪鳥
警察夏然是整部電影最割裂的靈魂。戰場幸存者的身份是一道永不愈合的傷口,他總在重複"我是報喪鳥"的谶語,像希臘神話中不斷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看似警示他人,實則是懲罰自己。他困在了過去。
影片裡手持鏡頭頻繁的晃動感,恰如其分地呈現他分裂的精神狀态:既要維持警察的威嚴,又被負罪感撕扯。所以,在對付趙北山團夥圍困忙崖的當下,他因為過去的牽絆導緻頻頻失誤,又相繼失去了身邊的所有人。
多傑:照進困局的陽光
藏族青年多傑的存在是導演埋設的破局密碼。多傑沒有來路,不望前路,隻存在于當下,是一個近乎神性的人物。他因為沒地方去,賴在忙崖的派出所,便卷入了這場困局。沒有人問他是誰,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他就這麼出現在當下,投身在這場困局裡。
他像《等待戈多》中的流浪者,以最決絕的方式介入現實。他也是夏然缺失的“當下”的那片神識。夏然口口聲聲對别人說不要回頭,自己卻一直回頭,困在過去。多傑在當下奮力一搏,用生命替所有人解開了當下的死局,也解救了夏然。最後,夏然離開忙崖,終于走出過去,走向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