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犯罪劇紮堆的當下,《混沌少年時》(Adolescence)卻跳出了“追兇破案”的套路,以13歲少年傑米的殺人案為切口,像一把鋒利的解剖刀,逐層剖開了青少年成長背後盤根錯節的社會病竈。Stephen Graham與Owen Cooper的演技碰撞,更讓這部劇的每一層叩問都直擊人心,尤其是最後一幕父親的獨白,成了壓垮情緒的最後一根稻草。
第一層:個體之困——被“标簽”與“算法”吞噬的青春
Owen Cooper飾演的傑米,是全劇最令人窒息的“矛盾體”:他既是持刀殺人的嫌犯,也是被校園霸淩、網絡極端思想裹挾的“受害者”。劇作沒有将他塑造成“天生惡魔”,而是用細膩的鏡頭,還原了一個少年如何在“标簽化”中逐漸走向崩塌。
1.校園裡的“邊緣者”标簽:“非自願獨身者”“怪胎”的稱呼,讓他在同齡人中被孤立。霸淩不是拳腳相加的直白暴力,而是眼神的漠視、群體的排擠,這種“冷暴力”像慢毒藥,一點點摧毀他的自我認同。
2.網絡中的“算法陷阱”:當現實世界充滿惡意,傑米轉向網絡尋求“認同”,卻被精準推送的安德魯·泰特式厭女言論、極端男權思想捕獲。算法隻懂“投其所好”,卻不懂一個13歲少年的心智,根本無法分辨信息的善惡——他以為找到的是“生存指南”,實則是通往深淵的捷徑。
Owen Cooper這個初出茅廬的小演員表演堪稱“教科書級”,尤其是第三集與心理咨詢師的對手戲,從抗拒時的眼神躲閃,到崩潰時的嘶吼,再到袒露内心黑暗時的麻木,把一個被“吞噬”的少年形象,刻進了觀衆的心裡。
第二層:家庭之殇——“缺席”的陪伴與“錯位”的關愛
Stephen Graham飾演的父親埃迪,是全劇最令人心疼的“失職者”。他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壞父親”,努力工作、給孩子買禮物、在警察面前維護兒子,可他的“愛”始終停留在“物質”與“表面”,從未真正走進傑米的内心。
1.“沉默”的溝通鴻溝:飯桌上的話題永遠是“作業”“考試”,卻沒人問一句“你在學校開心嗎”“你最近在想什麼”。當傑米試圖分享網絡上的“觀點”時,父親隻當是“小孩胡言亂語”,輕易打斷——這種“選擇性傾聽”,讓傑米徹底關閉了傾訴的大門。
2.“悔恨”的遲來覺醒:全劇最後一幕,成了無數觀衆的淚點。埃迪對着傑米的毛絨玩具親吻、獨白,“我以為給你最好的就是愛,卻沒發現你早已走丢了”。這段沒有配樂、隻有呼吸與哽咽的鏡頭,把“中國式家長”(其實是全球共通)的困境暴露無遺:我們總在“為孩子好”,卻忘了“孩子需要什麼”。家庭本應是青春的“避風港”,卻成了壓垮傑米的“隐形稻草”。
第三層:社會之責——被“割裂”的成長守護網
《混沌少年時》最深刻的地方,在于它沒有将悲劇歸咎于“個體”或“家庭”,而是指向了整個社會的“失職”。少年的成長,本應是家庭、學校、社會共同編織的“守護網”,可這部劇裡,這張網卻處處是漏洞。
1.學校的“規避式管理”:面對校園霸淩,老師的處理方式是“和稀泥”;面對傑米的異常行為,學校隻關注“不惹麻煩”,卻沒有及時介入心理幹預——教育成了“維穩工具”,忘了“育人”的本質。
2.社會的“漠視式縱容”:網絡平台對極端内容的放任、對青少年心智教育的缺失、對“少年犯罪”的單一化評判(要麼嚴懲要麼同情,卻很少追問“為什麼”),都讓“傑米們”失去了被拉回正軌的可能。
劇作采用的“一鏡到底”拍攝手法,更放大了這種“割裂感”——沒有剪輯的跳躍,隻有時間的流動,就像現實中青少年的成長困境,從不會因為“鏡頭切換”而消失,隻會在無人關注的角落,慢慢發酵成悲劇。
結語:比“誰是兇手”更重要的是“為什麼會有兇手”
《混沌少年時》不是一部“爽劇”,它沒有給觀衆“正義得以伸張”的慰藉,反而留下了一堆沉重的問題:當青春被标簽、算法、冷漠裹挾時,我們能做什麼?當家庭、學校、社會的守護網失效時,誰來接住那些“走丢”的少年?
最後父親的獨白,與其說是一個家庭的忏悔,不如說是給整個社會的“警示鐘”——别等悲劇發生了才流淚,别等孩子走丢了才想起“陪伴”。這部劇的價值,就在于它用“混沌”的故事,逼我們看清:每一個“問題少年”的背後,都是一個“問題社會”的縮影。
(寫在最後,作為Stephen Graham的國内老粉,我今年看了艾美的全程,看到大叔憑此片拿到視帝真的淚目,這麼紮實的好演員值得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