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刺青》:妖繞盛放的彼岸花

         □文/火神紀

也許,我隻是你夢裡的青影。

而你,是我夢裡的竹聲。

彼岸有花。

然而;彼岸是否有岸。

——火神紀。題記。

女同,也許并沒有什麼不好。至少在周美玲的鏡頭下,一切顯得如此唯美。這部電影保留了周美玲慣有的文學美感,意向與符号的運用,整體風格純美。

講叙了竹子和小綠青澀的初戀和多年後重逢之後的故事。愛情、親情、同性之愛,錯綜複雜地交錯在一起,用唯美的語頭語言诠釋了一段現代都市的青春悲歌。沒有很瘋狂的傷感,沒有想落淚的感動;平靜,這部電影一直很平靜,平靜得像是在聽一個鄰家的女孩講述曾經發生在身邊的故事。

在這部電影裡,跟其它的女同電影不同的是,這部電影把同性戀放到了一個和異性戀一樣的平台上來展現,沒有歧視,也沒有尴尬。這也許是我所看過的關于同性戀題材裡最自然的也最平靜的故事。于是我想,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非得波瀾壯闊引人入勝的;像這部電影,動聽得的适合用一種平靜的語調姗姗道來的故事。是不是我已經不再那麼容易感動,或者是,并非所有的電影都想着讓人感動。我突然發現,我可以用一種非常平靜的目光來看待這樣的事情的時候,我應該感謝周美玲,還是感謝我那已經習以為常的認知呢。

鏡頭很美,構圖和畫面也很美,然而這依舊掩蓋不住周美玲在講叙方面的不足。這似乎更像是一個松散的故事,至少從整體上去看這部電影裡所講的整個故事,總有一種淩亂和松散的感覺。

類似這樣的電影隻能從細節上去看,因為如果在整體上去追求一種美感的話,這樣的電影也許會讓我失望。

每個刺青背後都有一個故事。刺青者必須知道,但也必須保守這個秘密。然而似乎每個故事都大同小異,當竹子帶着她的畫冊給弟弟講起每個故事的時候,聽起來總是在不停地重複:男人從刺青裡獲得勇氣和力量,女人在刺青裡守望愛情。

看這部電影更像在讀一篇極美麗極細膩的散文,當我放開所有的負累的時候,用一種平靜得近乎死寂的目光去感知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也将告訴我許多故事。

兩個來自破碎家庭裡的女子,阿綠和她的婆婆,竹子和她的弟弟,彼此相依為命。

孤獨和寂寞是不是總會加速地促使一個生命更快地成熟。小綠九歲時關于初戀的記憶不停地重複在那棵老樹下那個騎着單車漸近漸遠的少年的背影上,關于親情的記憶不停地重複在那片荒蕪的田梗邊上通過那個玩具手機臆想裡的父母親。和這些交織在一起的還有在網絡攝相頭前扭動着軀體跳着豔舞的這個小綠。電影把現實和記憶揉碎了之後重新編排在一起,看起來就更為豐滿了。

然而,妄圖把更多的内蘊加到這部電影裡來,這部電影注定了淩亂。好在電影的主線突出,于是也不至于找不着邊。

我記得白先勇的那部《寂寞的十七歲》,印象最深的一幕在這部電影裡重現了。九歲的小綠拿着一部玩具電話對着虛空索要一些虛妄的但并不過分的幸福,在我看來,這是對孤獨和寂寞最鮮活生動的刻畫了。一個九歲的孩子,除了她懵懂的迷戀之外,總是一個人,戴着一頭綠色的頭發自己一個人玩耍,拿着一個玩具手機想像着在監獄裡的父親和抛棄她的母親向她承諾零食和假期裡的出遊。這是一個九歲的孩子最平實的祈盼,然而讓我感覺悲涼的是,就算這樣的祈盼合理而并不過分,可是她卻永遠隻能停留在她的想像和渴望裡,永遠沒有辦法實現。

九歲的記憶是否真實。真實的是記憶深處早早成熟了的初戀,以及整個童年裡關于孤單的感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負累,竹子的所有并不是孤獨,而是她對弟弟的内疚和責任。

在她看來,弟弟的病是因為自己那天晚上為了約會而離開了弟弟,她總在自責地說:如果那天晚上不離開他的話……隻是過去了的一切已經永遠地離去了,追不回來。

地震,父親去逝。弟弟因為受到了驚吓而得了解離症。選擇性失憶;呆滞;漫遊。忘記了所有他不想記得的一切,我在想,這是不是大腦的一種自我保護的機制呢,忘記了那一切,也許就不會因此而悲痛欲絕。因為弟弟隻記得父親手上的那簇綻放的彼岸花,竹子就在自己的手臂上刺了和父親一模一樣的刺青。

愛情成了她對弟弟最大的負疚。并且開了一家刺青店,以贍養和照顧着已經無法自立的弟弟。

如果不是因為重逢。也許,小綠的九歲時的離别之後,她們将這樣永遠孤獨而平靜地生活下去。小綠用自己的身體在視頻聊天室裡不停地扭動,在她的blog上不停地傾訴着她九歲的初戀;而竹子,在她的刺青店裡設計每一幅刺青的圖案并把這些一針一針地刺到她的客人身上,回到家裡的時候,在院子裡給弟弟講每一個刺青背後的故事。

我珍愛這部電影裡所講的這個故事。縱然周美玲講得并不夠動聽,可是她能講很很美,很輕,像呢喃的耳語一樣動人。

很多的東西都在我們身邊:blog、視頻聊天,還有那一幅幅刺青。時代的氣息如此濃烈。這也許也是這部電影最吸引我的地方,我們在看着的并不是一個遙不可及的電影裡的故事,而僅僅隻是在看兩個孤獨的鄰家女孩她們的愛情故事。她們也如我們一樣,上網、寫blog、上聊天室,以及在自己的皮膚上刺上了自己的标志。貪玩;頹廢;戀愛;傷感;生活。

這是一部年青的電影。至少我能在這部電影裡嗅到如此青澀的青春。

台灣腔的國語聽起來并不舒服,楊丞琳的舞姿也并不出衆,梁洛施的表現與《伊莎貝拉》裡的表現相去甚遠。

然而周美玲很聰明。對白不多,喃喃自語式的獨白開始讓這些腔調聽起來更舒服;大量的局部特寫足以掩去舞蹈功底的不足,避開了整體上的捉襟見肘的尴尬而調動了性感上,看起來就頗具美感;加上一個中規中矩的梁洛施。周美把這些平實的東西串聯起來,揚長避短的鏡頭處理之後,因為恰到好處而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原來,你的溫存是假的;而刺了一半的青,是真的。”曾有的溫存也許就将定格在你遺留在我床邊上的體溫,漸漸冰涼;而你呢,又是否記得我那刺了一半的茉莉花和我們尚未完全盛放的愛情,還有你對有曾有的承諾。

這是一部真正把同性戀當成是平常事來看待的電影;沒有光怪陸離,沒有歧視,沒有施舍用的同情,沒有怪物。也許這也是比較健康的一個視角,同性戀者是應該得到這樣的尊重和平等的,不被當成是怪物,也不需要那種因為不尊重而衍生的同情。喜歡這部電影,也許也是因為這種難得的平靜的視角。

電影的最後是竹子打開了刺青店的門,對着明媚的陽光滿臉上釋然的微笑;小綠依舊戴着她從小戴到大的綠色假發,輕快地走在街道上。我不知道這是否意味着一種功德圓滿的救贖;沒有沉重,在同性戀題材的電影裡,這種自始自終的平淡、唯美和輕快是非常少見的。她們最後是否幸福,我在電影的結尾裡看到了這樣的希望。

這是周美玲的電影。因為楊丞琳和梁洛施表現平平,可是因為有了周美玲的宏觀調控,這依舊是一部非常出色的文藝電影。

妖繞的彼岸花盛放在竹子的手臂上;而清純的茉莉則綻開在小綠的肩背上。男人刺青,是為了力量和勇敢;女人刺青,卻僅僅隻是愛情。兩個女人的愛情,是否如同她們身上的刺青一樣,也将盛開呢。刺青背後的故事,也許,并不是每一個都充滿了憂傷和淚水。至少在這部電影裡,我看到了喜悅的光亮。

2007-05-04;丁亥年甲辰月戊戌日。中嶽節。  附注:電影資料擴展鍊接。

■片名《刺青》

■譯名:《Mandala》、《Spider Lilies》

■導演:周美玲(Zero Chou)

■主演:梁洛施(Isabella Leung)、楊丞琳(Rainie Yang)

■類型:愛情、劇情

■片長:94 min

■地區:台灣

■語言:漢語普通話

■發行:中央電影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上映:2007年3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