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部片子,之前并沒有任何了解。能夠接觸到這部片子,隻是因為在豆瓣上刷到了豆友的标記。
看到片名,我不自覺地跟前面讀的《東京八平米》一書聯系起來,因而産生了一點好奇。簡單看了片子簡介後,下意識便相信這會是我喜歡的片子。因為抛開女性主義這一标簽不說,單是17個受訪者的口述就已讓我讓對這部片子産生了足夠的興趣。
這種相信很大程度上是來源于我對熟人之間語言交流的存疑。在我看來,語言即關系,那麼語言本身在多大程度上能夠是一種不受限于既存關系、真誠的坦然流露?相比這種,我更願意相信在陌生鏡頭前面的語言表達,因為它無需考慮關系。盡管有時會存在表演式的誇大嫌疑,但如若能做到前者,我認為它就是一部好的紀錄片。
豆瓣私信了“導演”阿桃後很快就得到回複,他很支持在空間做放映。考慮到空間的容納情況和片子時長,我将放映活動名額限定為8人,推出去後很快就報滿了,但全部為女性,後面實到6人。片子時長311分鐘,中午12點開始放映,中間休息了兩次,活動結束時已近晚上7點半。
結束沒多久,阿桃發來信息問感覺咋樣,可以感覺出來阿桃是有點緊張的,生怕觀影體驗不好浪費了大家這麼長時間。由于當時正在外吃便飯,就簡單回複了一下阿桃,大意是非常肯定這部片子的,覺得很棒,尤其是後面的收尾處理,片子的真實感、代入感都很強,看到了自己,看到了他人,看到了身邊,最終能讓自己形成一種反身性的認識。我覺得這就是片子最重要的價值。
是挺希望這部片子能夠被更多人看到的,尤其是男性。盡管現在市場上充斥了各類女性主義作品,不管是文字,還是電影,但當以一種完全口述、視頻影像的形式呈現在觀衆面前時,它能觸發的共鳴感、反思感可能會更加強烈一些,尤其是片中一以貫之的近景鏡頭,讓人不得不雙眼對視口述者,眼神、表情都成為語言之外的重要表達和溝通形式,似乎ta面對的不是導演,不是在向導演傾訴,而就是在向你傾訴、每一個“你”都構成了ta唯一的傾聽者。
始終覺得我們現在缺少的就是這種能夠進入ta者内心世界的默式傾聽、真實理解,我們總是傾向于根據自己或自己所習得的某些認知法則評判他人。這個世界曆來這樣,看似嘈雜、亂哄哄一片,但實則隻存在一種聲音,那就是強者的聲音。
片子很長,但不會讓人覺得沉悶無聊。阿桃将片子分了上、下半場,時長比例大概是2:3,中場的休憩處理方式一度讓我以為投影儀出了問題。對片子整體的感受是上半場相對平和一些,而下半場的張力,我認為是要遠大于上半場的,因而在内心感受上有了更大的起伏不定。
片子是由17個口述者的講述構成,所涉話題涉及到了家庭關系、審美、容貌焦慮、女性安全感、性别标簽與性别氣質、性騷擾、女權主義、同性戀、死亡、個人心态與社會參與等等,可以看出阿桃是想力圖呈現出一種整體性的性别境遇。難能的是阿桃可以在這麼多主體的叙述之中依然可以剪輯出一部叙事結構清晰的片子,回過頭來看,上下兩半場的時間切割處理是很值得反複體味的。
片子的基調固然是女性主義,但女性主義本身也是多元的。片中叙述者的生活理念、生活取向、生活策略和價值觀,包括對女性主義的認識并不是完全同一的。悲觀也罷、樂觀也罷,終究都是一種過程,如果不執意把過程當做目的,那它其實就是生活的常态而已。17位口述者中,多數并不是專業的女性主義研究者,但整體呈現出來的感覺是研究者與非研究者的界限有時是非常模糊的,ta們可以從個人的經驗出發做出一些所謂理論式的表達,這是片子能夠吸引我的一個地方所在。作為沒有女性經驗的男性,要超越自己的經驗、真正做到對女性經驗的共情,可能也是不可能的,但保持傾聽,能夠把人視為“人”、一個主體完整的“人”,無疑是邁出的第一步。
大概因為上半場涉及的話題更偏日常生活遭遇層面,隻是在傾聽一個個個體講述ta們的生活遭遇,這沒有對我内心産生太大沖擊。但到下半場,似乎有了一種撕裂感,也許是跟觸及到更加本質化的東西有關,這讓片子的叙事結構有了更強的張力感,也将我帶入了更深層面的思考。在強力的社會結構面前,我們如何處理,或者以什麼樣的心态去處理自己與自己、與他人、與社會的關系,這成為下半場的一個焦點。有人感到了無力感,逐漸抛棄了那種與生俱來、最後卻成為了一道枷鎖的使命感,開始變得失語、回避、逃離,不再談論任何宏大的社會議題,最終回到了身邊具體的人、具體的事。
也許讓自己變好,這個社會才會變好,但所謂的“好”又是什麼呢?對片中一個口述者的話印象深刻,ta說“在所有痛苦的地方不痛苦,在所有人感性的地方理性,這樣是不是就會真的不痛苦,這樣是不是就真的理性?”從片中ta的個人叙述來看,我覺得表達欲的喪失也許恰是蘊含着巨大的痛苦,喪失并不意味退縮。也有口述者不再夢想去做燈塔式的存在,而是選擇去點燃更多路燈,讓光照到更遠的地方。
或許每種選擇都不能用對錯之分來判斷。這幾年我個人比較強調舒适感,它不是指回到安樂窩,而是強調我們要适時調整到一種讓自己相對舒适的角度,無論是展翅迎擊,還是俯沖低谷、壯士斷腕都需要一種能量、膽識,都需要調整角度、尋得舒适,不至于過于擰巴、瞻前顧後。在這個世界,我們能做的事很多,可真正能得起來的又很少,但這多與少之間的空間就是一種可以存在多少可能性的空間。
在活動最後的分享環節,有位夥伴講述了自己最近的遭遇,而後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這就是一種無力感吧。生活确實是太過于艱難,可我們卻還得去直面它。在生活壓倒你的最後一根稻草時,自我的革命就意味着一種重生,在那一刻來臨之時,便要根除掉那些曾被認為是堅固的東西,然後澆灌那些更有生命力的事物
嘈雜的世界裡,我們需要的隻是靜靜傾聽ta者的困境,但困境不單單是ta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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