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愛你所以要複活你,因為愛你所以要殺死你”——這句悖論堪稱這部短小精悍的僞紀錄片劇集的“情感錨點”。在這部充滿靈異和神秘色彩的劇集中,“愛”呈現出一種令人不安的暴力面向,一次近乎殘酷的靈性試煉,一條必須通過毀滅才能抵達的救贖之路。
米原的尋找和追殺行為初看令人費解,為什麼一個深愛妻子的丈夫會堅持不懈地“複活”又“殺死”她三十多次呢?基于我個人的解讀,“複活”她的行為或許源于米原自身的強大執念,而一次又一次“殺死”她的行為或許是對菊江在臨别前叮囑他“你一定要殺死找到的我”的願望的履行。
當米原一次又一次“殺死”那些“非菊江”的軀體時,他實際上是在對抗一種更為可怕的異化——愛的泛化導緻的本質消解。每個被附身者都是對菊江唯一性的亵渎,暴力成為了維護獨特性的最後手段。于是,米原的追殺成為了一種詭異的儀式,一種通過消滅愛人的物理存在來拯救其精神本質的極端行為。
劇集中那些令人不安desu的超自然元素——模糊的臉龐、彌漫的恐懼和攝影機捕捉到的異常畫面,都暗示着菊江附身過程的不可名狀性。這些被感染的個體成為了某種介于生死之間的存在,她們的身體成為靈魂的牢籠,而銷毀這些身體則可能導緻靈魂的進一步擴散。這些設定讓我聯想到佛教中的“中有”狀态,以及基督教傳統中無法安息的亡靈,又或是克蘇魯神話中的不可名狀之物。
菊江的分身能力暗示着她已觸及了人類不應知曉的禁忌知識,她的身體成為了猶格·索托斯的門扉,每一次分裂都是對現實結構的亵渎。米原的“愛”在此刻異化為一種清除污染的儀式——面對超越認知的存在,人類隻能用有限的理解進行徒勞抵抗。劇集創造了一套獨特的靈魂生态學:肉體不再是靈魂的暫時居所,而成為了必須被處理的危險容器。
通靈師的角色在劇集中充當了解釋者的功能,她的存在為米原的暴力行為提供了道德合法性。當她揭示出“菊江的靈魂不得安息”時,個人情感上升到了宇宙秩序的層面。米原不再隻是一個失去妻子的悲傷丈夫,而是成為了維護靈魂秩序的執法者,他的愛由此被賦予了某種神聖性,消滅被附身者不再是一種罪行,而是一種淨化和救贖行為。
《尋找石永菊江》最終呈現出的是一個關于愛與暴力的現代寓言。在一個靈魂可以分裂和附身的世界中,傳統的倫理觀念被懸置,最極端的暴力反而成為最純粹的愛。然而,最純粹的愛往往包含着自我毀滅的種子,而所有試圖永遠占有愛的努力,最終都成為了最徹底的失去。
當愛需要以持續殺戮為載體,當守護必須以自我毀滅為路徑,人類對“愛”的認知在這種超驗力量面前顯得如此渺小又偏執。
不可名狀之愛:《尋找石永菊江》中關于“愛”的暴力辯證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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