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片講述了一個男人在第三次世界大戰後,巴黎毀滅,在實驗室被重塑記憶的過程,見到了記憶中的女性,過去和未來,最後死去。影片中最為精彩的部分是在形式的選擇上,導演選擇了用逐幀的照片來展現整個影片,唯一的例外是中段回憶中睡夢中輕微挪動的臉龐,而我們也将在本文中來看看這個形式是如何給影片帶來無比強悍的力量。

首先正如影片的表達中,男主的記憶要被清除,處在重塑的過程中,那麼逐幀照片這樣的形式就非常的合适,相比于流動的影像。而這樣的形式選擇也流露出一些創作者本身對于記憶的觀念,即它們是一種碎片化,非實質性的物質,它失去了時間的觀念,而關于時間的觀念,或者是時間不再是一種運動的形式。如果把《堤》的形式放回到讓·愛普斯坦提出的“上鏡頭性質”(photogénie) 傳統中來理解,這部影片就不再隻是一個形式上“怪異”的靜态照片實驗。對愛普斯坦來說,電影機的使命并不是忠實複制現實,而是通過光線、構圖和時間節奏的處理,使某些原本平凡的事物在銀幕上獲得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度,一種隻有在電影中才會顯現出來的“額外生命”。《堤》中這些逐幀的靜态照片,正是在做這樣一種極端的上鏡頭性( photogénie) 實驗:時間被粗暴地切成一格一格的圖像,人物的姿勢、眼神、細微的表情被從連續的生活中抽離出來,再通過剪接的快慢、重複與停頓被重新編排。于是,原本隻是一張張“照片”的東西,在節奏的推動下獲得了運動的幻覺,也讓記憶的脆弱、時間的斷裂和戰争創傷的陰影,以一種高度濃縮的方式顯現出來。

影片中對于二人在街上,博物館中,都會從不同角度去拍攝二者的位置,狀态,盡管從宏觀角度看,這些時刻都隻是同一秒的動作,但從微觀看來,這些瞬間便是時間變化的瞬間,也是從記憶層面上對時間的感知,比如當兩人的情感到達深處時,照片切換的節奏産生了變化,比如當二人處在一個親密的關鍵點時,切換的節奏加快,抑或是在實驗階段,當注射進行時,通過快速的切換節奏來展現痛苦,而又通過節奏的緩慢來展現在實驗中突然脫離記憶時間對于主角的沉重。這個節奏時而快,時而慢,它與叙事層面産生了化學反應。

影片中唯一選擇的運動影像是睡夢中的女性移動的面龐,這是非常厲害的手法,因為我們始終代入的是男主的視角,男主的記憶,而它所熱戀的這個女孩具體是什麼特質我們無從得知,但通過這一個移動的特寫,我們看到了女性情感溢出的時刻,抑或是二人情感同樣在這個瞬間溢出,這個運動的影像超越了所謂實驗的靜态,而這幾秒的動态畫面,瞬間将二人的情緒跳脫出背景,也能說服觀衆。

而另一處值得注意的是,影片沒有對白,隻有一個男人冷靜的畫外音,在對這個故事冷淡地講述,在他講述的過程中,影片中反複出現的背景音樂與幾乎難以辨識的喃喃自語聲,交替并置在叙事結構中,形成了一種持續滲透的聲音壓迫。而在實驗進行時,那宛如心跳般的節奏音效更是被推至前景:它既是角色生理層面的真實反應,也象征着主體意識在監禁體制下不斷被侵蝕的生命掙紮。喃喃聲與心跳聲共同構建出一個封閉、幽暗且高度心理化的聲響空間,使觀衆不斷意識到奧利所處監獄帶來的精神禁锢與生存焦慮。

與此同時,來自外部世界的高亢音樂則作為對照性聲音策略出現,它并不直接參與角色的現實經驗,卻以一種“不可及的記憶回聲”介入叙事,讓觀衆在兩種聲響之間形成鮮明落差:一邊是當下困境帶來的窒息,一邊是對自由世界的遙遠追憶。這種對比不僅增強了壓迫氛圍,也強化了角色内在的渴望與絕望,使聲音在影片中成為揭示人類存在困境的重要媒介。

影片的聲音和影像形式上形成了一種對比,聲音在影像中都是一種運動的存在,他們并沒有中斷,盡管影像本身是處在一種斷斷續續的節奏,但這個聲音更多的組成了記憶中聲音與影像的一種化學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