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達福主演的《地窖裡的男人》被許多觀衆誤讀為一部種族寓言片。确實,表層叙事講的是一位黑人男子與白人富商之間的沖突,看似延續了“被壓迫者對抗壓迫者”的經典模式。但如果僅僅停留在此,觀衆便會錯過這部電影真正想揭開的深層腐爛:以“受害”之名逃避責任的人性。
影片的黑人男主角在設定上并不讨喜。他大學未讀完便退學回家照顧病母,母親去世後,又照料體弱多病的舅舅,直到某天見死不救。此後他在銀行做櫃員,因貪污區區433美元被開除,從此聲名狼藉。再找工作,處處受白眼。
他将這一切歸咎于命運的不公、社會的歧視,口口聲聲說自己隻是“運氣差的好人”。在遇到威廉·達福之前,他的生活已經徹底坍塌——不是被壓迫,而是被自己放棄。
威廉·達福飾演的白人付出大筆金錢,請他“監禁”自己于地窖。起初,這是一份簡單的雇傭關系,但随着時間推移,這個自稱“被世界辜負”的黑人男子逐漸展露出控制欲、猜疑與暴虐的本性。他不給對方吃飯,不放人,甚至從心理上羞辱、支配威廉——仿佛終于在這場密閉的交易中獲得了權力與意義。
他不是被壓迫者,而是壓迫邏輯的繼承者。
他在複仇中重建自我,卻在掌控他人的瞬間徹底喪失了人性。
這正是影片的殘酷之處:它揭示了“受害者”也能成為暴君。
所謂被殖民者、被壓迫者、被歧視者,都可能在新的情境中複制舊的暴力,隻是換了立場。影片通過這種雙重映射,戳穿了當代社會的一種幻覺——那種“受害即正義”的道德庇護所。
威廉·達福在片末寫下那句話:“我們都是這個世界的孩子,是前人的決定産生的結果。”
許多觀衆把它讀作白人的忏悔,其實它更像一種宿命式的自嘲。是的,曆史的罪惡塑造了今天的世界,但繼續沉溺在受害叙事中的人,同樣拒絕改變命運。
《地窖裡的男人》真正講述的,不是種族問題,而是人類普遍的懦弱與自欺。
人人都在喊冤,人人都在找借口——體制、命運、膚色、曆史,什麼都可以成為遮羞布。
可到頭來,毀掉我們的,往往不是壓迫,而是那種以“受害”為名的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