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UA 文體寫作課程影評報告 王星宇
萬事萬物的旅程都不曾達到終點,腳下的大地包容着夕陽也孕育着朝日。
這是一部真正的女性主義電影。它沒有割裂相互依存的兩極,也不擺出标新立異的鋒芒。瑪琳格裡斯從早期指導的《沉默的問題》,《最後之島》開始就體現了非常獨特的叙事視角與場域邏輯,她最擅長的就是搭建一個完全倒置的結構(角色性别與角色關系),并通過這個獨特的場域進行影像和叙事的展開,就像倒置的鏡子或者湖水一樣。
但是區别于早期令人瞠目結舌和振聾發聩的外散性叙事,瑪琳格裡斯在《安東尼娅家族》中很明顯收起了鋒芒,整部片子的情緒基調悠閑恬靜甚至有點溫吞,但是我們依然可以從整體的結構與印象深刻的橋段當中看出導演叙事功力的沉澱與進步。
整部片子的叙事結構非常優秀,從最早安東尼娅帶領女兒達尼埃萊回到故鄉,一個建構在角色關系之間的女性主義烏托邦的故事就這樣展開,片中的安東尼娅一家三代脫離了好萊塢的“奇觀”叙事(作為另類的奇觀用在結構當中,例如一個完全男性模闆的女性荒野探險家或者異世界戰士,某種程度上隻是為了滿足另類的凝視)與功能結構,真正作為叙事的中心活躍在這個故事當中。
母女二人從影片最早的環繞鏡頭再接入一個長鏡頭,幾乎自然又完美地交代了故事早期的人物特性與角色關系,在這種甯靜的叙事基調下的填充又十分恰當,不會枯燥與沉悶,倒是經常迸發出古靈精怪與诙諧幽默的氣氛,瑪琳格裡斯安排的畫家女兒達尼埃萊常常會把她腦中超驗的,跳脫的幻想投射到影像當中,從好動的耶稣到行走的維納斯,主角也把精神世界作用于影像(這其實在一些男性主角電影中頗為常見),但這也是導演真正把女性作為叙事主題的另一層表達。
許多鋒芒畢露的女性主角電影常常會在影像和叙事中回避甚至剔除男性,這種結構其實對女性主義我覺得存在誤讀,甚至有可能會滑入奇觀叙事的陷阱,例如一些純粹女性角色的作品,但是這些角色被強行地安置在了一個拟态的結構當中,模拟男性的行為結構和社會關系,這在日本動畫中經常出現,其實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也隻是對觀者特殊窺探欲望與凝視的回應。
一個沒有男性的影像,它的視角就一定是女性化的嗎?瑪琳格裡斯的《安東尼娅》給出了新的角度,一個包容的,自然的甚至完全朝外并且沒有斥性的女性烏托邦。一些本來尖銳的問題在瑪琳格裡斯诙諧的安排中得到了另類的覆寫,例如神父的醜聞與還俗,主角達尼埃萊對孩子的需求而産生的行為——那個開哈雷摩托的硬漢完全被戲谑般地符号化了,甚至一句台詞都沒有,在片中和農耕用的播種機性質是一樣的。通過這種倒置的安排和解構讓人們很自然地聯想起現實社會中對應的尖銳問題。
瑪琳格裡斯在《安東尼娅家族》中還很自然地植入了自然主義的風格,原野太陽的朝升夕落,田地從綠色到棕色,這個女性主導的烏托邦是如此和諧地貼近着自然,沒有絲毫的突兀,影片結束的時候,甚至産生了一些恍惚,這種女性主導的烏托邦難道不是更好更完美嗎?萬事萬物的旅程都不曾達到終點,腳下的大地包容着夕陽也孕育着朝日。女性特有的孕育屬性讓人類生命的誕生和衰老都達成了一種不言而喻,理所應當的自然,這時我們才發現假設把視角重新轉移到男性是如此的不和諧與不合理。
這部片子就像安靜,深沉的湖泊。它倒映着颠倒的真實世界,湖面是如此的安靜,但即使是最小的區别就可以産生巨大的漣漪,湖水是如此的安靜,但最小的水滴也能融如這個巨大的水體。在這個完全颠倒與相反的結構中,我們感受到了最原始的美感與舒适,體會到了完全的正确與自然,這也是瑪琳格裡斯給予的最深刻的反思與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