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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們的第二期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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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BOR,這是因産業需求而被開發的機器人産物。現如今,它雖被建築土木業廣泛利用,但也因此誘發了激增的機器人犯罪事件。日本警視廳為此成立了特殊車輛二課,PATROL LABOR中隊來應對此番狀況,簡稱,PATLABOR。

這是1990年的tv動畫作品《機動警察》的片頭背景介紹。它講述了日本警界的特殊車輛二課的故事,這大體上是諸位性格迥異的警員的上班族日常,他們操縱着和指揮警用機器人98式av英格拉姆,時不時面臨着普通罪犯、反政府組織、恐怖分子乃至時局政治變動帶來的巨大威脅。而編劇導演們的獨到思想和那一絲捉摸不定的黑色幽默氣息,就深刻地蘊藏在這所有類型、所有風格的故事裡。而就定義籠統地說,它是一部嚴肅中點綴着輕松的、充滿人文關懷的真實系的蘿蔔片。可這又引出了兩個問題,什麼是蘿蔔片?什麼又是真實性蘿蔔片?

所謂蘿蔔片,即機器人動畫片,由機器人的英語“Robot”的發音發展而來,以人類操縱的機器人或不受人操控的高智能機器人為主角,多以戰争、科幻為題材的動畫作品。《高達》和《eva》就是十分廣為人知的蘿蔔片。而真實系蘿蔔片則是真實系的機甲動畫,其機甲設計往往把機器人當作真實存在的機械來描寫,并可能結合符合時代的武器科技,即使作為科幻作品也有一種可實現的真實感。《機動警察》也正是因為其機械設定的合理化和故事偏向的真實化,成為了蘿蔔片界的又一部重磅作品。

而《機動警察》的橫空出世後,日本動畫史和電影史也都出現了新的曙光。雖然它在中國大陸如此小衆,但如果要标榜它在動畫電影史上的作用,某種意義上說,它就是押井守班子後續作品《攻殼機動隊》的祖師爺。它不但奠定了押井守的個人風格,而其第二部劇場版《和平保衛戰》更是被押井守稱為自己最滿意的作品,并斬獲各大獎項,長期在各大權威動畫電影排行榜上名列前茅。而今敏作為layout的加入也更是更新了日本動畫的layout體系,完善了分鏡頭設計圖注重透視和立體感的新體系。

現如今,《機動警察劇場版2:和平保衛戰》因其對戰争與和平、真實與虛假的探讨,已經被太多影評人泛泛而談,可機動警察的第一部劇場版卻總是被人們所忽略。而在我眼中,機動警察的第一部劇場版也有着其不可磨滅的藝術造詣和影史地位,更是我個人最滿意的一部機動警察作品。所以,今天,我們就在不過多劇透的情況下,走進機動警察的第一部劇場版——《機動警察劇場版1:東京毀滅戰》。

1980年代,押井守的第一部《福星小子》電影得到了漫畫原作者和大衆的認可,卻被他自己嫌棄,認為是缺乏個人表達的作品;而他的第二部《福星小子》的電影則被漫畫原作者和部分粉絲痛罵,但這部名為《绮麗夢中人》的劇場版使得押井守獲得了“原作粉碎機”的稱号,并開啟了他的作者電影之旅。

不過,作者電影又是什麼呢?我們可以先将其簡單地理解為“泛指具有明顯個人風格特征的影片”。而“作者性”有時會與大衆審美相悖,也正因為押井守在《福星小子:绮麗夢中人》中作者性的噴發,使得他失去了工作,那叫一個郁郁寡歡。可正所謂禍兮福之所倚,押井守也因為其在動畫影像方面先鋒的探索,得到了各大動畫制作人的青睐,其中也不乏有宮崎駿這樣的高人。而這個時候,鹈之澤伸,那個在日本動畫史上确立了“ova”的經濟模型的制片人,抛來了橄榄枝。

來一點題外話吧,看了那麼多動畫,可ova到底是什麼呢?它其實是original video animation,原創光盤動畫,也就是通過獨立渠道(如dvd)發售的動畫作品。

時間又回到确切的節點,1983年。結城正美——一個初出茅廬的漫畫家,蹦出了警察開機器人維護治安的點子。在電腦普及率逐步上升的80年代,他以從高度到動作都盡量以“能符合現實生活”為目标,設計出了大街上看到也沒有違和感的可操縱機器人。而結城正美的朋友,彼時的機械設計師出渕裕,将這個企劃視之珍寶。1985年,他将企劃引薦了另外兩位動畫界名人,畫師高田明美和編劇伊藤和典,前者是《福星小子》和《橙路》的動畫角色設計,後者則是承包了包括《攻殼機動隊》在内的押井守禦用編劇。四人組成了王牌組合,找到了制片人鹈之澤伸,使得企劃得以面世。但麻将有三缺一,他們的動畫制作則面臨了四缺一。萬事俱備,隻欠導演。

也正是這個時候,押井守加入了他們的王牌組合。于是,headgear,頭盔小組,這個日本動畫史上極富盛名的天才創作者聯盟,就此橫空出世。而《機動警察》,也就此誕生。結成正美開始了《機動警察》漫畫的連載,而其餘衆人則如火如荼開始了《機動警察》ova的制作。但押井守實際上更多隻是挂名導演,總因為自己沒有親自參與演出而悶悶不樂。

1988年,《機動警察》的ova和漫畫都好評如潮,《機動警察》的第一部電影也因此被提上了日程。

1989年,日本的年号從“昭和”來到“平成”,幼女殺人狂宮崎勤被逮捕後讓“動畫作品”的名聲一落千丈,泡沫經濟導緻的社會崩塌已經露出了端倪。同年7月15日,《機動警察》的第一部劇場版《東京毀滅戰》正式上映,押井守,則以暗流湧動的東京為背景,帶觀衆一同深入那因現代化而生的裂罅。

《機動警察劇場版1:東京毀滅戰》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在東京灣大肆填海造地、建造海上方舟的巴比倫計劃順利執行的背景下,飛速發展的科技讓東京的每個角落都在被城市化。從一起天才程序員的自殺案和一次機器人暴走的緊急事件開始,随着偵探調查的深入,一場機器人集體暴走的“反現代化革命”逐漸浮出水面,它讓東京徹底陷入了危機。為了拯救東京而戰的特車二課第二小隊,卻不得不面對巨大的代價——現代化的進程的強制暫停。而那也許也正是當時的東京人民所需要的契機:過速發展的科技終于停下了腳步,而世人迷茫的思想這才獲得了追趕的時間。

從主旨上來看,押井守一次又一次在強調他的私貨“現代化的進程已經遠超人類思想的可控範圍”,而整部電影也幾乎都在論證這一點。最有趣的也許是與叙事手法相連的論證過程。首先,作為動畫電影,押井守超前地引入了聖經中“巴比倫塔”這一極具暗示性的意象,作為全片的大量的指向性符号。熟悉《聖經》的觀衆應當會有所了解,巴比倫塔的故事大緻是關于上帝因不滿人類狂妄地建造通天高塔,将不同的語言散播世界,從而使人類無法溝通,高塔便因此停工。而這個典故正好和劇場版1的主旨形成互文,巴比倫塔即為過速發展的科技,而神的懲罰終将來到。其次,在各個角落,押井守都在通過鏡頭語言和角色對白強化着這一點,無論是摩天大樓下還未拆遷的城中村,還是第二幕末後藤隊長的那句“我們從何而來,又将到何處去”,抑或是海中心孤立的工程殘骸,影片對于主題的呈現幾乎沒有廢筆。押井守設置了一位既不存在也幾乎不登場的反派,這位反派的設置有點類似電影《七宗罪》抑或是最近的《新蝙蝠俠》中的反派模型,他看似無形,卻操縱着所有的“有形”,将主角一步一步引入他的圈套乃至他的世界,最終達成自己的目的。影片是雙線叙事,主角們的調查和偵探們的調查同步進行,而影片中的松井刑事,就随着這位反派的指引,結合線索進行推理,一點一點發掘出反派的内心,抒發出了押井守的呐喊——某種意義上,押井守也是這位反派的一部分;也正因如此,反派自身有關的羅馬音線索就是Ehoba,聽上去十分像“耶和華”,那是上帝之名。而這一切深刻的反思,也都在影片上映的一年内,在泡沫經濟的浪潮下,得到了應驗。一部動畫電影,不僅成為了社會反思的載體,更是成為了社會寓言。

影片的劇本除了具有深度,廣度和細緻性也是不可或缺的。而劇場版1中最點睛的一筆人物刻畫,就是用一顆滾落的西紅柿來展現的。當大家去認真地觀賞這部電影時,我們很難不意識到,即使是這畫面角落的一個小小紅點,也在用最簡單的形式承載着細膩而充沛的情感,完成了絕佳的劇情推動。

不僅在内容上有所建樹,押井守的作者電影風格,在劇場版1裡也得到了明确的建立。押井守在後續《攻殼機動隊》中頗為令人稱道的正是他的“雜質”鏡頭,也就是那些低叙事性的空鏡頭。這些鏡頭在老搭檔配樂師川井憲次的提點下,往往成為了押井守電影的畫龍點睛之筆。而在影片中,這一屬性得到了很明确地展現,也正是在松井刑事調查反派過往的曆程中,我們會看到這樣的畫面。在庵野秀明最愛的電線式結構感的加持下,精心的光影讓人物隐形于樓宇間,朦胧感和疏離感撲面而來,未被現代化和現代化中被迅速淘汰的角落反而成為了主角,沉悶的鼓點裝飾着鏡頭的微弱運動。目之所及都是可供窺視的慘狀,那也正是人們實體化的迷惘。這簡直是押井守最典型的寫意蒙太奇,我自己稱其為“鴨子式遊走鏡頭”。這裡提及的“蒙太奇”,大家可以簡單地理解為跨時空的事物拼接,一種旨在賦予新意義的剪輯。而劇場版1這一次系統性地實驗,直接影響了幾乎押井守後續的所有作品。“無意義”的事物拼接組合,卻超出了“有意義”這一描繪可以覆蓋的界限。

不止于此,影片中的光影更是押井守的又一個炫技點,尤其是光的反射和散射,它們在全片的純手繪作畫下無數次被創造性地闡釋。張狂的魚眼鏡頭也是令人難以忘卻的,押井守時而在嚴肅的叙事中利用這樣的鏡頭找回《機動警察》系列一貫的誇張搞笑,又無數次打破觀衆的建構,在司空見慣的景緻下通過畫面的畸變植入絕對的恐懼。而綜上所述的這一切都是當年賽璐璐的奇迹,如此細緻的畫面在進行影像探索的同時,從未失去其無可比拟的精美。你看,這飛機,看着難道不像是實拍嗎?

《機動警察劇場版1》對于鳥類的運用是我最後想提及的一個要點,作為一名觀鳥愛好者,我注意到押井守在劇場版1中對鳥類元素運用的狂熱。在本片中,這也許是習承了希區柯克驚悚片《群鳥》的創意,利用龐大數量的飛行動物和狹窄的封閉空間營造強烈的恐懼。但我最想提及的,其實是劇組對于鳥類細節考究的程度:台風天在設施裡避難的鳥兒,幾乎全是在海上活動的鳥類。前方高能,請0.5倍速觀看。衆所周知,白脖子黃嘴巴的可能是普通鸬鹚;白嘴巴黑頭黑肚子的是褐鲣鳥;腳上綁着666牌子象征惡魔的則是大嘴烏鴉;脖子上有環帶可能是環頸鸻,額頭白色、臉上有黑臉譜的金眶鸻;數量最多的還是燕鷗類的鳥,包括但不限于翅膀褐色的褐翅燕鷗、全身偏白的白玄鷗、額頭白嘴巴黃頭頂黑的小白額燕鷗;當然還有嘴黑頭黑的鷗嘴噪鷗和嘴黃頭黑的大鳳頭燕鷗;最後還少不了嘴黃頭白的銀鷗類鳥和最普遍的海鷗。不過,這裡也出現了渾身灰綠色的最常見的家鴿,這個的确是不應該在海上出現的鳥。速度恢複!但抛去這裡的瑕疵,短短幾秒的鏡頭裡卻出現了如此多種且精确的鳥類描摹,其考究程度很難讓人不思忖押井守及其班子對于鳥類的熱愛。而影片中出現的灰喜鵲和續集中出現的多種海鷗,再次印證了對于鳥類考證的細緻。

而這上述所有的一切,無論是形式、内容,還是鳥類考究,其實都隻是《機動警察》劇場版的匠心的一小部分,也都隻是押井守作者性的冰山一角。

那是1988年的一天,制作方帶着劇場版1的企劃找上了門,押井守卻因為先前的ova沒能負責演出部分而耍着脾氣拒絕了。那天夜裡,押井守說,他夢到了泉野明開着她的機器人阿爾福斯,在東京灣大鬧天宮。最後,她們一起沖出了海岸邊所有的圍擋,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也就是第二天,他接下了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