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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斯科塞斯關于漫威電影的言論在北美影壇掀起了軒然大波,包括《教父》導演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在内的多位知名電影人,以及小羅伯特·唐尼,凱文·費奇等漫威成員都做出了回應,事情從10月初開始,相關動态持續更新了一個月。

11月18日,美國司法部反壟斷部門的助理總檢察長馬坎·德萊希姆引申馬丁·斯科塞斯的觀點,強調電影生态環境已經改變,“派拉蒙法案”的終止是大勢所趨。

如果生效長達70年的派拉蒙法案被正式廢除,受影響的不隻是剛剛收購了福克斯影業的迪士尼和漫威電影,整個好萊塢都會的産業模式都很可能發生質變,就像地球大陸闆塊忽然要大規模重新變動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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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1948年派拉蒙法案的實施,派拉蒙、華納兄弟、米高梅、福克斯、雷電華、環球、哥倫比亞和聯藝八大電影制片廠(下稱“八大”)脫離了對影院的控制。

20世紀初期,好萊塢剛建立的時候,實力強大的電影公司可以操控從制片到放映的所有環節,久而久之,好萊塢形成了一種“大制片廠體系”的産業模式。

美國司法部之所以要幹涉,是因為在大制片廠體系下,八大聯合起來壟斷了幾乎整個美國電影市場,主要的電影院都放着八大的電影。

制片是生産,放映是銷售。八大牢牢掌控着銷售渠道,派拉蒙老總甚至還要求獨立影院強行購買“套餐”,否則任何一部片子都不給放,無奈的影院隻能在空餘時段播放那些被迫買來的“爛片”,這令到其他小型獨立制片廠所拍的片子很難大規模放映。

現在拍電影隻要拿出制片成本和宣傳成本,但派拉蒙法案之前,就還得拿出建影院,或者說獲得放映渠道的成本。現在屢出佳作的A24,B計劃這種“小而美影業”,要是在那個時代,是難以生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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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實都能證明,如果電影公司擁有電影院,是很容易出問題的。

中國的電影市場就一直在思索要不要建立一套屬于自己的派拉蒙法案。

2016年華誼出品的《我不是潘金蓮》上映,萬達的電影院涉嫌故意降低排片量,以打擊競争對手華誼。萬達是目前中國最大的院線之一,又是電影的投資出品方,導演馮小剛就怒批萬達有搞壟斷的意向。

如果萬達、博納這些能操控院線的影業每年出品的電影達到了一定數量,那麼萬達的影院都可以隻放萬達的電影,博納隻放博納的電影,決定票房成敗的主要因素就不是作品的質量、口碑,而是出品方擁有多少院線了。

既然是這樣,電影公司何必再去重視電影的品質,想辦法建更多影院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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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拉蒙法案為了打擊壟斷,促進産業健康平衡發展而存在。

不過在電視、網絡媒體發展起來之後,來自20世紀中期的條文似乎已經在21世紀起不到作用了。因為人們有了更多的娛樂選擇,影院便失去了影視市場的主導權。當年八大不再跟法院糾纏,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電視媒體的新市場能彌補損失。

再加上20世紀80年代相關條文修改,電影公司可以注資院線之後,派拉蒙法案基本上是形同虛設。

就算不去控制影院,好萊塢大制片廠還是能在市場占據主導地位。況且AMC、Regal以及Cinemark不隸屬于任何媒體集團的三大院線已經屬于“帝國級别”,制片廠要打破他們對影院的統治也并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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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8月,迪士尼收購福克斯影業,原有的平衡仿佛被徹底打破。美國反壟斷部門反應非常迅速,當月就宣布要重新評估派拉蒙法案。

限制大制片廠壟斷的策略,需要重新調整了。

現在影院确實是根據市場選擇在給排片,但北美影市卻還是被大制片廠的各種商業大片所占據。

馬丁·斯科塞斯在一篇針對漫威言論的文章中寫道:

“這是電影展映的艱難時期,獨立電影院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變少了。平衡被打破了,流媒體成為了主要的輸出系統。”

正因為傳統的電影形式受到院線的“排擠”,拿不到投資,他才選擇跟Netflix合作拍了《愛爾蘭人》。Netflix沒讓他失望,不僅給予了自由的創作空間,而且狠砸了1.6億美元的制片成本。

他還說:

“現在的情況是,我們有兩套分離的領域,一個是全球範圍内的視聽娛樂(指爆米花電影),另一個是電影(cinema)。它們仍然會有重疊的時候,但這種情形越來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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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士尼在電影市場上的強勢令到許多人感到恐懼。

恐懼的不是“迪士尼”三個字,而是迪士尼對電影的運作模式。

真正幫助迪士尼賺錢的,并不是某部電影,而是品牌,像漫威,星球大戰這些可以持續不斷拍續集的IP。

馬丁·斯科塞斯就毫不留情地批評這些系列電影——“它們名義上是續集,在精神上是翻拍,裡面的一切全都是官方蓋章的,因為不可能有其他的方式。這就是現代系列電影的本質:市場調查、觀衆測試、審查、修改、翻新和再加工,直到它們可以被消費。”

這些品牌不僅僅是電影院上的,還包括電視、主題公園、周邊産品等非垂直領域,這種整合式的捆綁營銷,或許才是大制片廠們真正在“努力的方向”。

即便派拉蒙法案廢除,我們大概率還是不會看到“迪士尼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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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媒體就是其中一個非垂直領域。

包括迪士尼、華納、環球等影業已經宣布進軍建立流媒體平台,而派拉蒙法案對流媒體是無效的。

各大影業自家的流媒體平台就是他們自己的影院,等相對公平的市場大戰過後,未來的流媒體市場或許也需要一套專屬的“派拉蒙法案”。

總而言之,影院真的已經不是重點了。一個沒有必要存在的法案,退出曆史舞台隻是時間問題。

面對全新的市場危機,派拉蒙法案的廢除肯定隻是一個開始。

當年派拉蒙法案立竿見影,激發了衆多獨立制作的誕生和優秀導演的崛起。如何限制壟斷隻是基本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如何讓藝術電影和商業電影找回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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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朋友低估你的優點,讓敵人高估你的缺點。——《教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