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蝙蝠俠》、《超人歸來》等超級英雄電影題材相繼遭遇到失敗的時候,一個主打寫實風格與現實主義的非傳統漫改電影系列,為DC乃至整個漫改電影的未來發展開辟了新的方向,它就是“黑暗騎士”三部曲。
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人想過,像超級英雄這樣青少年題材的電影能夠獲得奧斯卡獎,而系列第二部中希斯·萊傑扮演的小醜讓一切從此成為了可能。
這是黑暗騎士的崛起,同時也永遠成為了銀幕上的一段傳奇歲月……
一個屬于世界的小醜

“人們的漠不關心,唯有戲劇性的逆轉才能喚醒。身為布魯斯·韋恩做不了什麼,我隻是個血肉之軀,很容易被忽視、摧毀。但是成為正義的符号,我就永遠不會被打敗的,永遠正氣長存。”
影片中的這段台詞,無形之中成為了布魯斯·韋恩的自我救贖與自我成長完成到一個程度的标志。

“我是混亂的代理人,你知道混亂的好處嗎?它很公平。”
如果系列第一部中展現的是布魯斯·韋恩作為蝙蝠俠與一介凡人之間的痛苦掙紮與英雄成長,反派忍者大師有着複雜的人物形象,他作為蝙蝠俠勁敵的同時還是他的導師、摯友。
那麼小醜所表現的則是蝙蝠俠在作為英雄與罪犯間的複雜定義中,來回激蕩與碰撞的覺悟,如果作為英雄的代價,是作為對現實秩序的反抗,那麼英雄與犯罪又有什麼區别呢?

一個極度癫狂、超越以往戲劇色彩,充滿現實主義邋遢與風度的小醜形象作為蝙蝠俠現實對立面同時也是心理對立面的存在由此在銀幕上誕生。
一個恐怖主義份子的形象,一個和蝙蝠俠同樣對哥譚有着特殊情結的人物。他把人性中充滿戲劇性惡意的那一面,迫切想要表現在觀衆眼前。
他不是為了奪取利益而進行犯罪,相反他犯罪的目的與意義僅僅隻是為了滿足他的心理需求,可以說他是真正把犯罪作為己任的反派漫畫角色,而在喬納森·諾蘭的堅持下,克裡斯托弗·諾蘭選擇了最樸素的形象和造型來重塑這個原本帶着誇張、漫畫色彩的角色。
他同時也希望小醜一定得穿上小醜的戲服,才能化身為小醜,對于蝙蝠俠來說,化身是一種儀式感,而對小醜而言,太多的繁雜,會讓他失去本色,顯得做作而不真實。
後來電影的幕後設計師為了小醜的日常裝束打扮甚至專門設計很久,以至于連一個領帶,一個小醜平常用手指化完妝後手上留下的印迹,幕後團隊都帶着邏輯性的思考完成了。

“這部充滿邁克爾·曼風格的電影,就是一部犯罪電影,小醜不僅是個恐怖分子,也是混亂的代言人,他的确是最佳反派選擇。”克裡斯托弗·諾蘭後來如是回憶道。
無數的犯罪分子想要模仿他,你永遠不知道他何時走高,何時走低,你永遠無法預測,他下一步要做什麼,這是小醜最令人恐懼的地方。
諾蘭最後在設計和制作這個角色人物性格特征和行為的時候,巧妙的借鑒了電影《發條橙》中對于艾力克斯這個人物的表現與塑造。融合了對哲學思想的不同思考,無秩序、混亂和他所代表的一切……

在希斯·萊傑去诠釋小醜這個有着漫長曆史和豐富故事的角色之前,諾蘭幾乎想到了電影所想要表現和達到的效果,以确定他的确做好了準備。
面對衆多演員的試鏡,諾蘭千裡挑一所挑中的卻是在當時看來和怪誕、誇張、病态這些詞語絲毫不沾邊,演出也充滿嚴肅和現實感的演員。
在華納高層看來,這幾乎是不可理喻和難以想象的,但既然已經把話筒遞給了這個人,那麼就要堅持自己當初的決定。

後來當電影片段中,小醜癫狂而充滿現實主義色彩的電影片段展現在決策層的眼前,被眼前幾乎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高超演技所折服的衆人,震驚而欣喜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樣的表演,顯然已經讓觀衆混淆和模糊了現實與電影間的界限,絕對超越了以往所有的漫畫電影或者動作電影對人物的塑造,是當代最具指标意義的電影演出創作。
黑暗騎士與現實社會

“要讓電影裡的世界與角色,盡量有重量,猶如其原始素材并不是和漫畫一樣,你得首次介紹讓觀衆知道,讓他們相信,我就是這樣運用“真實”的字眼的。”
在克裡斯托弗·諾蘭看來電影具有強烈立體感與真實感的豐富表達空間,而一部電影隻有做到了真實性和戲劇性兼具,才能真正的走進觀衆的内心。

一部真正具有思想内核的電影,能夠做到讓觀衆享受到娛樂體驗的同時,也讓他們有所思考,讓他們感到激動。
在電影中,蝙蝠俠的幼年家庭悲劇、黑暗的政治社會讓電影富有一種來自于靈魂深處的張力,角色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是他們在現實困境下所做出的似乎完全合乎情理的決定與改變。
這些現實主義的想法深深滲透到電影系列的制作之中,使觀衆中看完後會産生沉浸其中,想要再看一遍的沖動,仿佛電影與你能形成某種情感上的共鳴。
在以往的媒體評論人看來,超級英雄電影不應該使觀衆産生情感上的共鳴的,它們被成為“爆米花電影”是有着非常現實的原因的,這些電影屬于一種視覺上的一次性消費品。

然而,在觀看“蝙蝠俠黑暗騎士”三部曲的過程中,觀衆們會發覺自己完全集中于故事之上。
在今天這樣快節奏,追求享受體驗的社會裡,很少會有人能夠做到目不轉睛地看三個小時有關于恐怖主義和經濟問題的紀錄片,即便這些紀錄片是由BBC之類的頂級制作頻道制作。但是當這些曾經枯燥乏味的問題借由故事情節展現在《蝙蝠俠》的相關電影之中,會比直接讨論這些問題,還要更加有效,去激起人們深入的思考。

系列電影的編劇之一傑夫·傑森是這樣談及電影與現實的。
“他把這些我們在真實世界中努力去解決的論題,利用蝙蝠俠中的哥譚與蝙蝠俠進行探讨。正義是什麼?要如何界定正義?要如何界定英雄主義,還可以相信英雄主義這個概念嗎?英雄主義所造成的後果能夠轉變為合法化的手段嗎?”

在黑暗騎士三部曲中,對于超級英雄所造成的後果,對英雄主義所造成的傷害探讨始終存在。
不管人們的政治上的最終傾向是如何的。我們都能看到導演所想要從中讨論和表明的現實問題――所謂的“美國式”英雄主義,就一定是如同傳統美國主流價值觀念裡面所宣揚的那樣完美無瑕嗎?作為一個美國人,人們常常想到的是,自己是全球最強勢力的代表,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自己就是世界警察,尤其是哪裡出現了危機與矛盾,自己都要做到挺身而出,為什麼?因為這就是美國,打倒一切邪惡勢力,是它所不懈追求的目标。

但是在這一系列行為反應之前,美國人所欠缺的是,停下來思考,“在這麼做的過程之中,我的行為究竟會導緻什麼樣的後果……我在這個過程中,創造了小醜嗎?”
黑暗騎士三部曲讓我們看到了英雄主義的存在總會有影響,尤其第二部小醜的出場,讓蝙蝠俠清楚的意識到了,他是我的行為所衍生出來的後果,而現在我不得不去面對。

在911事件之後,最大的威脅,往往不是什麼恐怖襲擊、核武器,是恐怖分子或者犯罪團體利用恐懼和偏執讓我們膽戰心驚。“讓人們驚恐于一切都會瓦解,我們看似強大的力量從我們自身腐朽的巢穴中被撕裂,我們所習慣的原有秩序被完全改變,并被抛到我們所未知卻不得不忍受的寒冬世界之中!我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這不是對現代的恐懼,而是對後現代的恐懼,這些就是CNN這些主流媒體所抱有的焦慮心理。”一位美國社會學家曾經如此說到。

如果說顯而易見的改變能讓人們在習慣中不自覺的遺忘,而潛藏于社會之中的暗流湧動則是讓人們寝食難安的根源。
在《蝙蝠俠:黑暗騎士崛起》這部終章中,湯姆·哈迪所扮演的貝恩在失去守護者的罪惡都市之中建立的無政府狀态與獨裁主義的重現,讓人們切實感受到如果陷入惡性而不負責任的政治惡性循環将會産生什麼樣的後果。

但是電影中的蝙蝠俠,那個面具下的布魯斯·韋恩作為一個凡人顯然無法預料到作為蝙蝠俠所會帶來的後果,這是以一己之力對面對全社會的問題。
黑暗騎士與文學世界
“雖說前途令人擔憂,但是兇吉未蔔,所以還模模糊糊地懷着懵懂的希望。世界有陰影,但亮光在對比下顯得更強。”

在三部曲中,諾蘭創作設計的故事内容與狄更斯《雙城記》中許多情節調性出奇一緻,遙相呼應。
布魯斯·韋恩在許多方面都呼應着西德尼·卡頓的人生旅程,即便他們表面上,堕落不堪、不求上進,花花公子。但他們也都能成為英雄,甚至是犧牲自我。在狄更斯的小說中,卡頓最終犧牲自我,拯救馬奈特一家人,使得故事在閃耀着人道主義光芒的同時升華了主題。
他以頹廢、冷酷的形象面向世人,卻能用鮮血和信仰完成了自我救贖。
同樣的,在諾蘭版的蝙蝠俠電影中,布魯斯·韋恩同樣也是一個花花公子的百萬富翁形象出現在世人眼前,人們隻認識他的殘酷、堕落與世故,卻沒能看到他最終用犧牲自我的方式拯救城市中無數無辜的生命與靈魂,實現屬于自己的無言抉擇。

而在系列第二部中,諾蘭明确地把阿根廷文豪博爾赫斯對電影的影響表現出來,影片兩艘船上的人們面對千鈞一發的危機得在極短的時間之内作出屬于自己的,屬于整條船的抉擇――究竟用不用按下按鈕,炸掉另一艘船的人去拯救自己。

這很明顯是電影創作者留給觀衆思考的特定哲學困境,博爾赫斯在文學中,很熟悉如何構架出這樣或者那樣的關系與限制,在特有的藝術氛圍中,寫出了傳為經典的短篇故事。
而克裡斯托弗·諾蘭則做到了讓人們在比讀書更具娛樂性的方式過程之中,逐漸陷入對哲學的思考。

“在黑暗的電影院之中,電影中的人們靜靜的向觀衆展示着屬于自己的那一面内心與人性,不管他們是和誰在一起,父母、朋友、情侶、另一半或者是孩子……他們很安靜的作出了自己的道德抉擇,也就是他們究竟會怎麼做?一部由漫畫改編的超級英雄電影,能讓人在心靈深處産生如此這般的撼動,在主題表達上達到如此這般的厚重,真的令人震驚!”這是系列三部曲制片人之一的麥克·伊伍思蘭後來對電影的回憶。

也就是這個時候起,超級英雄電影該達到怎樣的高度,成為了電影界熱衷于讨論的話題之一,“蝙蝠俠:黑暗騎士”三部曲成為了後來所有超級英雄電影制作的标杆和無法超越的巅峰之作。
甚至于和它相比,最近新上映的《複仇者聯盟4》都顯得有些相形見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