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開影評人收沒收錢的話題不談,《吉祥如意》的鏡頭語言,真如天花亂墜的溢美之詞一般,好到需要搬出“新浪潮”“第四面牆”這等術語來對普通觀衆進行信息填鴨麼?

個人覺得不然。

漆黑的電影院中,我坐在最好座位所看到的,是少數遠景電影鏡頭和大量怼臉紀錄片鏡頭的來回交替,絕大多數的信息都由台詞和人物行為提供,鏡頭語言本身能提供的信息極少,即便是少數幾個有背景信息的鏡頭,比如開頭的二孩政策白牆,也都到此為止沒有下文。

那這是個好故事麼?

當然,因為真實的力量遠勝一切。

縱使我們常說藝術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但真正的生活,往往比電影中更加荒誕不經,更加鮮血淋漓。

無論是阿茲海默病人的長照問題,還是大家族内的矛盾糾紛,再到年輕一代的城鄉二重身份,電影都不加修飾的擺在了觀衆的面前,但也都淺嘗辄止。我們所能看到的高潮,由善良的本質和複雜的人性在畫面中博弈,最後以假麗麗的一聲大哭和三記叩拜草草收場。

故事所能表達的内容,已經直白到我不願再拾人牙慧地複述一番,而在這短暫的70多分鐘時間裡,我最常思考的問題卻是,除了《吉祥》裡這些直白的問題,作為導演的大鵬,究竟還想要通過《如意》表達什麼?

因為在我看來,真正的天意,隻存在于姥姥去世的那一刻,之前與之後,都是人力。

大鵬在消費他的親人麼?有人發出這樣的質疑,同時也有人解釋道:“你不願自己的故事被消費,所以反感他人被消費,但電影本身就是對生活的消費。”

我無意卷入這樣的論争,因為縱然紀錄片和商業電影相比,消費的水平不同,我也很難說紀錄片不存在任何對當事人的消費。隻是在我看來,大鵬的親人們既然同意出鏡,作為觀衆的我們便應當予以尊重。但同時我也看到,《如意》的剪輯中出現了很多未曾出境的親戚,是否在家族内部,也存在不同的意見?

那麼大鵬是要談一談麗麗麼?片中為數不多鏡頭本身傳遞信息的畫面,大多與麗麗有關。從麗麗設想父母沒有離婚會如何如何時,劉路離開了房間的鏡頭,到劉路問出顯然是困惑已久,為什麼麗麗十年都不回去,麗麗卻沉默的鏡頭,再到争吵後劉路平複情緒,麗麗卻在玩弄手機的鏡頭,很難不讓人聯想,大鵬是借電影鏡頭表達自己對麗麗的看法。但麗麗真正的人生究竟如何?十年不回的真正原因又是什麼?王吉祥最後又去了哪裡?這些值得挖掘的故事,我不希望隻存在訪談和影評裡,因為絕大多數觀衆對戲外的事物并不關心。

《吉祥如意》是一部好電影麼?

《吉祥》是一部好的半紀錄片,而《如意》則更像自我意識過剩的續貂狗尾。

走出影院時,我打開手機,6:20的電影,7點30多已經結束,算上開頭令人厭倦的N個出品方LOGO,成片實際隻有一小時出頭,這在院線電影中是很少見的。故而為《吉祥》續出影片時長的《如意》就理當同樣甚至更有含金量,但我們所看到的《如意》,除了用大鵬的一句話補充出“城鄉二元身份”的命題,以及對真麗麗的幾次描寫,就徹頭徹尾地成了花絮加大鵬的特寫的合集。這樣的内容不僅令人失望,也難免讓人覺得有湊時長之嫌。

也許在大鵬的自我意識裡,他隻是天意的記錄者。但作為觀衆而言,我所看到的深度,都源自人性真實的演出,而大鵬所要表達的,都要麼浮于表面,要麼戛然而止。好在影片最後播放了08年的錄像,算是大鵬對我們的最後告慰。

這個很多人注定回不去的年,但願屏幕前的諸位都能吉祥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