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還未混進京圈兒的柳岩開始在廣州電視台主持《漫步羊城》欄目,剛剛踏進電視圈努力往上爬的她可能無法想見到,幾年後會跟由東北漂泊到北京的大鵬成為患難知己。這一年,山東姑娘李潇半隻腳踩在了編劇的路上,從中戲戲文系漸漸踏入京城影視圈兒,她可能也無法想見到,在十幾年後會跟自己同年入學的表演系同學馬麗深度合作,而馬麗在校期間,也沒想着要跟這位未來她所“崇拜”的編劇成為好朋友。此時,李潇未來的丈夫于淼正在奔赴上海國際模特大賽的路上,曾苦練10年跳高的于淼覺得跳高永遠以失敗為結束,一點點地加碼,總會有個階段是你無法超越的,即使你是冠軍。不知他在十幾年後翻拍《遊戲永無結束時》的自我樂觀精神,是否來源于這項他堅持了10年的永遠以失敗為結束的運動。

2004年5月的一天,畢業于金融專業、混迹于模特圈和DJ圈、一天金融事兒也沒幹過的于淼去參加了一個改變自己未來人生的聚會,在這個局上,他結實了為“生活費”賣出自己第一個劇本的李潇。李潇是赢在起跑線上的人,在她結識于淼、即将迎來首部作品大紅之時,後悔沒在學校裡談戀愛、從96年就開始學藝術的馬麗,正要步入第四座藝術表演的殿堂。此時,大鵬還隻是一名為了音樂夢想初來北京的臨時工,還未踏上如柳岩一樣主持人的道路。
讓李潇賺到“生活費”的這個劇本是由高希希指導、李雪健主演的《搭錯車》,李潇并不覺得戲文系畢業的編劇,不搞原創不寫小說有啥大不了,用她自己的話說,很多有原創力的編劇最大的阻力可能就是不懂市場。在多年後,她靠着買版權、改編IP步步成名,并捎帶手把未來的丈夫于淼也捧紅之時,她想教給年輕編劇的,更是多年來積攢的“油滑”。由春入秋,于淼在火紅的楓葉背面寫下他對李潇火紅的愛,一對未來的翻拍組局夫妻檔由此誕生。

2005年,李潇首部作品被搬上銀幕;馬麗加入了初創僅兩年、隻有兩部戲可演的民營組織“開心麻花”,自此開啟了與軍藝校草“騰哥”長達12年的惺惺相惜、密切合作之路。五月,大鵬憑借不斷地努力表現擺脫臨時工的身份,赢到了搜狐正式工卡。十二月時,柳岩來到北京,簽約了光線傳媒,在雍和宮河邊的航星園區裡開始了她的明星之路。四年後的2009年,她将在一場賣力表演的通告中認識馬上得到主持機會但還未屌絲翻身的好基友大鵬。這一年對赢在起跑線的李潇來說是愛情滿滿的,她為了《夫妻時差》的寫作,“每天隻吃一頓飯,經常熬夜到淩晨,漸漸得了胃病”盡管年輕的編劇們不熬夜到淩晨、沒有個胃病頭疼輕微抑郁的症狀,都難以啟齒,但李潇跟他們的區别是,她擁有一個肯為自己拎着熱湯,轉乘地鐵溫柔送飯的于淼。這當然也得益于當年外賣業務還未開展,可能李潇家附近也沒什麼可以打電話就把菜送上樓的館子。這一年,從超模走向DJ,忙于制作“kiss夜了點”的于淼受李潇影響,開始看起“諾貝爾獲獎作品全集”,每天深夜下班,拼命吃巧克力的他在心中埋下了一顆文學的種子,在經過李潇層層考驗、娶妻過門後,這顆種子長出成為編劇的枝丫。

一晃2010年,在圈裡混了四、五年,積攢了不少資源的李潇在圈子裡獲得了不小的影響力。于淼在幫妻子順劇本的幾年裡,也逐漸發現了女編劇的弱點,他們在寫男人的時候,會帶有“女權主義”的眼鏡,這不客觀啊,于淼心中英雄主義大男人的形象在胃裡翻騰,雖說“如果一個男人失去了對女人的尊重,就是’直男癌’”,但如果一個男人依靠着女人一路開挂,那他就能成為英雄。在默默埋下英雄夢的十年後,于淼在翻拍自《率性而活》的《大赢家》中終于可以挺直腰闆,展示出他的直男視角。可10年前大鵬剛看到這部影片的時候,他是想不到于淼會翻拍這片子的,當然,他更想不到自己會是這部影片的男主角。大鵬還記得那個時候和同事一起讨論了這部作品在國内翻拍可拍性的情景,無法對同一個故事的中國版電影劇本有一天會交到自己的手上抱有幻想。
2016年對走在赢之路上的他們來說,都遇到了有大有小的挫折。包貝爾的一場婚禮,惹得受害人柳岩反成衆矢之的,這一鬧吓得柳岩幾乎要隐退于市,決心以後收齊性感,好好穿衣服。

馬麗在這一年也參加了一場婚禮,是騰哥的,不管江湖傳言如何,兩人惺惺相惜的劇作時光随着一方的婚約暫停于《羞羞的鐵拳》,跨越3個春秋後,在另一個人完婚後才再次開啟。而《羞羞的鐵拳》這部影片,也将于一年後激情碰撞大鵬的《縫紉機樂隊》,中國喜劇電影再次帶給資本市場無數妄想空間。


已結婚多年、被稱為“婆媳專業戶”的李潇一直在寫男女婚姻關系,從《麻辣婆媳》、《人到中年》到《當婆婆遇上媽》,随着年齡的增長,在婚姻中,她也悟出了更多内涵,比如她寫《小丈夫》或《大丈夫》的時候,婚内出軌,可以選擇什麼都不要。但現在呢,她的想法變了,她要讓對方淨身出戶。聯想到《餘罪2》期間,常書欣面對書迷的憤慨,欣極為委屈的叫怨說編劇沒看小說,情節都是胡謅的。而另一方的李潇則坦言自己和丈夫是“性情溫和、與世無争”的人,相信觀念多變、多元的李潇和“規避政策上的風險”的于淼,不得不把美劇節奏拉成國産電視劇的動機,真的不是為了多編一集就多收一集的錢。《餘罪2》在互聯網上的熱映為夫妻二人帶來的巨大流量将他們推向高峰,但又摔得太狠。口碑在網友聲讨間急轉直下,仿佛讓二人意識到,隻領導編劇小組是不夠的,夫妻二人得出了關鍵性的結論,要赢得世界,隻有自己成為導演,擁有更多主導權。編導一家親,一家人做編導,那更是親上加親。天下誰能攔得住一對要赢的夫妻呢?

就像當年常書欣無奈之下又連連感歎的話,編劇明明手頭有買的版權,卻要辛辛苦苦的搞原創。編劇出身的導演,為了赢,盡力了。在兩部導演作品中,于淼揣着這些年跟妻子在菜市場裡記錄八卦小本兒,不斷地将自己生活中瑣碎執念雜糅到電影作品之中,是啊,老子終于自己當家做主人了!這麼說,也就不難理解,為何“要赢”的兩口子把“編而優則導”的兩部翻拍作品,抄的莫名其妙。
要赢、要掌控主動的翻拍夫妻啟動了他們第一個舶來項目《來電狂響》,李潇坐鎮編劇、于淼首當導演,他們碰到了離開騰哥期盼新機會的馬麗。盡管這是于淼第一次拍電影,他還是成為了馬麗最崇拜的導演之一。在接下這部戲之前,馬麗空了兩年,她主動接下了這個彙聚女強人、女白領、大齡女青年、剩女等多重社會變着花樣欺負女性标簽的似乎在自己身上能找到影子的角色,希望強調女性在當今社會是需要被保護、被關愛的。隻是首先将女性視為弱者,這本身倒也不是女權主義者所希望看到的身份定義。被性騷擾、被物化、在電影中女性作為某種符号所遭到的待遇讓學者們探讨不休。而如果單純把符号和遭遇變為可消費的對象,那充其量也就是一種商業姿态而已,在鋪墊強悍身份與激烈情緒後,再大賺一把女性當自強的眼淚,這或許就是為何《來電狂響》裡要安排馬麗拿起法律武器,性騷擾老闆被撞死這麼個結局。主創們可能覺得,女性觀衆需要這種解氣的環節,他們真看得起觀衆呀。

雖然《來電狂響》教科書似的上演了如何在翻拍中翻車,連連讓人感歎奇怪邏輯災難三觀,豆瓣評分不論宣發請了多少水軍還是刷不到及格,但依靠票房成績,于淼和李潇夫妻夫妻還是赢得了轉型的勝利光環,跻身進入5億電影俱樂部。馬麗也擺脫了麻花和騰哥給與她的萬年搞怪博君一笑的女匪路線,變身為大熒幕正能量職業女性擔當。這盤棋,除了觀衆,其它人都赢了。
事已至此,上一局赢了的玩家們怎肯低頭反思什麼價值觀和世俗評分,大刀闊斧地再下一籌吧!于是,從第一次翻拍中赢得陣地的編導夫妻開啟了第二個翻拍項目《大赢家》。而當年還在跟同事探讨如何改編的主持大鵬也搖身一變,異常興奮的被選中為嚴肅認真、謹慎小心的男主角。自打從《受益人》中破了婚禮死局的柳岩,也終于要大轉形象,向人們展示着衣扣緊鎖小巧玲珑的形象,她真是位又會手工又敢于一起冒險搶銀行的職業美女。與努力要赢的編導夫妻二人組想要從電視劇跨越到電影圈,成為票房引領者一樣,柳岩大鵬好搭檔也是野心勃勃的,經曆風霜的朋友們努力尋找着各種小人物的角色,希望以小博大,變身好演員。兩個男人都想成為某種意義上的英雄,一個希望成為掌握人生脈搏、不斷轉型的人間奇迹,一個希望成為小人物逆襲、上下求索的代表;而這兩個女人,則出現了輔佐男人上位的一緻性。這簡直又是對一拍即合的team。但他們在興奮之際似乎忘了,電影和電視劇不一樣,跟主持也不一樣。

作為與妻子一起喝着紅酒看美劇之外的生活調劑品,于淼可能也會像看“諾貝爾文學獎作品”一樣,看個電影換換口味,但對于價值觀陷在世俗婆媳夫妻關系中,以啰嗦的對話推進場景的兩口子來說,視聽語言顯然不是一朝半夕能夠鍛煉成功的,當然,我們更别說什麼強大的思想高度和立場了,“諾貝爾文學獎”不是為拯救美劇準備的。大鵬和柳岩在角色塑造之外,也還沒有學會挑劇本,可能他們對于人物、情節、場景和故事的組合并不熟悉,對劇本的漏洞也無從認知,如主持般即興而誇張的表情演繹,才是他們多年來混迹于江湖所學會的本領。
于淼心中的英雄主義是什麼呢?在衆多電影中,于淼不止一次透露出對《這個殺手比太冷》的崇拜,在《好先生》的人物設定“陸遠”中,他就讓其與彭佳禾的CP感有點像《這個殺手不太冷》裡邊的小蘿莉和大叔。在《大赢家》裡,為了再現經典,于淼終于不惜餘力的給予大鵬這樣一個妹妹,可能妻子也覺得,除了創造CP感,妹妹實在沒有别的出現的理由了,于是她撿起女性視角,在自卑的極端情境下為嚴妹設計了一幅男性的嗓音。不要成為直男癌,不要不尊重有缺陷的女人!于淼的價值觀再次複刻時,他就這樣将親情的弱點在自己的作品中豁了出去,抛開夏甄已經過了蘿莉的年紀不說,于淼所預期的英雄,就這樣在嚴妹變男人的粗嗓門幫助下,漸漸成長并擴大着他對大衆的影響力。

當然,在《大赢家》中還有柳岩的多次挺身而出、主動而激靈的打破僵局;還有大着肚子的孕婦主動幫着綁匪演戲,這些都深刻體現出,當代女性的可歌可頌是表現在為了完成男性的英雄夢想及偉大意志時拿出如此多獻身精神;而男人不光是勝利的英雄,還能擁抱美人享有愛情,還可以在親人間樹立形象威風凜凜,可能一不小心,還能讓不相幹的孕婦産下擁有自己姓氏孩子。當然,跟十幾年前默默坐着地鐵送飯的外賣小于比起來,電影裡這些女性幫着忙活了一下,又算得了什麼呢?
但對大鵬來講,這又有些不公平。多年前他看好的分明是《率性而活》主人公秉公執法、敢于挑戰權勢、自己獨立抗争的孤膽英雄形象。反觀他努力演繹的,卻是被女性角色扶持上位的銀行傻職員。我們在電影中看到了一個如閑人馬大姐般的“嚴謹”,他不僅出門撿水瓶、幫保安整理帽子,還要為了扮演劫匪帶上莫名其妙的皮卡丘帽子到銀行拿号排隊;為了能打敗女警察,搖身一變多了個退伍老兵的高端配置;在認真搶匪的人物設定下,嚴謹忘了搶劫所用的裝了現金的箱子;不明白為何必須殺掉的人質要通過抽簽命理學來進行選擇,都當歹徒了還不能靠自己決定,做賊也實在是太憋屈;一臉蒙蔽的嚴謹可能還沒想到,如此認真飾演搶銀行小人物的自己,會搶到一半的時候,被拿起從天而降的毛巾為肌肉男擦拭身體的大姐搶了戲;也沒想到,在他苦苦煎熬等待破局之時,人質們拿起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撲克開始玩兒了起來。此時電影裡的大鵬躺在灑滿夕陽的銀行裡,他煎熬的模樣像極了屏幕前的我們,思考着電影是什麼。劇情中這些缺乏主線的八卦花邊佐料,并不像當年李潇多坐幾站地鐵去聽倆北京姑娘講故事一般,值得觀衆耗費90分鐘參與其中。

原定于2月裡上線的《大赢家》因疫情原因不得不告别大銀幕,踏着《囧媽》的步伐走向了主創們都還算熟悉的網絡平台,在字節海量資源的跳動下,《大赢家》三天的播放量為9800萬,雖然這個播放量也就夠李佳琦賣兩場口紅,又隻是《囧媽》三天播放量的1/6,但在同行都賠錢憋着等解禁後重新擁抱大熒幕的當下,能迅速套現似乎也是一種穩重求勝的選擇。
總之,在這場樂此不疲的翻拍旋渦局中,要赢的人,怎麼都輪不到觀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