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沐陽

當畫面黑屏的時候,我反複确認,真的隻剩下了零分零秒。十分鐘的時間,我站在淋浴下一動不動,水柱嘩嘩啦啦,我問自己,世間到底還有多少惡與冷漠?
搜索《盲山》,網上說這部電影有兩個結局,其中一個是警察解救出了雪梅,并且解救出了其他願意回家的女孩。另一個是警察到了這個村莊,卻對村裡人的暴力無可奈何,他們先行離去,留下了雪梅和她的父親,村裡人為了防止警察再度回來,強行将雪梅和其他被拐賣的女人轉移,雪梅和她的父親奮起反抗,在争執中雪梅拿刀砍向了她的“丈夫”,鏡頭沒有向下轉移,畫面定格在這裡。而我看到的就是後面這個結局。
我知道這不能算個一個故事的結局,可是我也不能接受那第一個看似皆大歡喜的結局。可能導演也不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應該是什麼吧,他在向這個社會詢問,社會應該會給出哪個答案呢?
毋容置疑,雪梅的一生皆葬送在那個無知愚昧的山村裡了,九十年代,她是一個從農村裡走出去的大學生,家裡負債累累,連最後父親找警察來營救她都是借了幾千塊錢才來到這裡。人的惡,是雪梅噩夢的開始,大多數人的冷漠讓噩夢不斷的持續下去。人販子為了七千塊錢不惜毀掉一個女孩的一生,當然,他們不會看到被他們拐賣的人的生活,他們拿了錢逃之夭夭,去尋找下一個目标了。
雪梅在一次次的逃跑中漸漸絕望。第一次,她越過了大山,跑到了通往鄉鎮的公路上,可因為身上沒有三塊錢,路過的司機不願載她,這個司機錯了嗎?單純地說沒有錯,何必在路上搭載一個陌生人呢?我們隻能說他冷漠,可慢慢我們會發現,所有的人都是這樣。我知道,在城市裡生活着的我們肯定會願意伸出自己的援手的,可我也知道,在貧瘠的山村,這樣的冷漠也是随處可見的。很多人會高高在上地嘲笑落後的愚昧,可是誰造就了這樣的社會呢?我們每個人都有責任。
雪梅在那個破陋的房間裡一次又一次失去了自己,面無表情,也無力反抗。後來,她的“丈夫”的表弟向她表露愛意,并承諾幫她逃跑。這個村裡唯一念過高中的人,他自嘲說自己從沒有見過火車,說向往大學的生活。可他卻一次次的拖延,一次次的引誘,雪梅這個心裡滿是痛苦的人好像看到了希望,盡管那是多麼渺茫。心中充滿苦澀的人,到底需要多少愛才能填滿?隻要一點就足夠了。雪梅把自己又給了他,這個在這裡她唯一能相信的人,可是事發後,他一個人離開了村莊。當他離開村子的時候,他轉身凝望,我多麼希望他能夠采取行動去幫助雪梅啊,可是他沒有。雪梅的這一點希望也沒有了,幸好啊,她沒有放棄,郵遞員每次來村子的時候,她都要寄出一封信,可是後來我們才知道,郵遞員為了一隻雞和一些好處,每次都把雪梅的信背地裡交給了她的“丈夫”。哪怕就寄出去一次,雪梅的命運就改變了,可是郵遞員沒有。
第二次的逃跑是雪梅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在逃跑前,雪梅将自己出賣給了村中小賣鋪的老闆,換來了四十塊錢,這時候,除了死亡,已經沒有什麼能阻擋她了。在她又一次翻過山嶺跑到公路上,終于她搭上了過往的車輛,這一次她成功到達了到了鄉鎮。鄉鎮有開往縣城的大巴車,就在我以為她終于擺脫了這一切苦難的時候,她的“丈夫”和村裡的一些人已經趕到了鄉鎮。雪梅乘坐的大巴車開動了,路過街道,她看到了前面那幾個來捉她回去的人,她央求司機不要打開車門,否則她就會被打死的。可是,可是雪梅的“丈夫”從窗口遞過來一支煙,司機打開了車門,雪梅在大聲求救,坐滿了一車的人全部無動于衷。她被架了出去,哭着,叫着,求救着。一名警察走過來,那些人隻說一句:“這是他老婆,發瘋了。”警察便不再過問。再次被捉回去的時候,雪梅被打暈了,寒往暑來,雪梅生下了孩子,我們并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慶幸的是,這個村裡還有孩子。那個叫李青山的孩子因為家裡沒錢交學費而辍學,雪梅願意教他,後面我們可以看到,有好幾個孩子都來到她這兒寫作業。孩子還沒有變成冷漠的大人,他們還是純真的,青山發現了郵遞員的事情後,他願意幫雪梅寄信,沒有經過來村裡的這個郵遞員,信終于從鎮上寄出。這封信終于将雪梅的消息傳送了出去,雪梅的父親和警察來到了這裡,于是便出現了上面兩種結局。
說實話,無論結局是什麼樣的,我們都不能忽視這裡面太多的問題。我在想,村裡的孩子以後會變成什麼樣,他們會一直這麼善良下去嗎?很難。這裡有很多到了結婚年齡的壯年,他們都是盲山的緻盲者,那些孩子長大以後,可能就會變成現在的他們,幫兇或旁觀者。救救那些孩子吧,不要再讓愚昧與無知蒙蔽了他們稚嫩的雙眼,不要讓他們在盲山裡繼續變盲。那些原來被拐賣到這裡的婦女,她們其中有的有了孩子,有的腿被打斷,她們都放棄了掙紮,她們還在勸雪梅算了吧。她們可憐又可恨,可是這怎麼能怪他們呢?
也許這樣的故事仍在上演,我們對此一無所知,我們習慣了城市裡的光鮮亮麗,我們也在一天天變盲。貧瘠的山村不乏真善美,可也不缺假惡醜,我們不能隻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而對那些使我們不舒服的東西視而不見。世間還有多少惡與冷漠,我知道還有很多,很多很多,隻希望有一絲光能夠照亮那個黑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