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直到二十三年之後才看完了這部《情書》。
隻是即使度過了如此漫長的歲月,它的真摯也從未有一絲一毫的減少。
淺水喧嚣,深水沉默。就像在紀念日上,墳墓裡的藤井依舊安靜地躺在那兒,衆人卻已經不再像三年前那麼沉重的悲痛。隻有博子坐在車裡,沉默不言。回到家中,她翻開了藤井國中時期的相冊,就這樣,一封書信跨過時光長河,連接了相似卻又不同的兩個人。藤井樹“們”的青春也在我們的眼中漸漸明晰:放學鈴聲響起,教室裡隻留下值日的他和她,安靜的空氣裡流淌着溫暖的光輝;和煦的陽光灑落,少年背靠窗台,安靜地捧着書,望着那張幹淨的側顔,就好像一股清風蕩漾了心尖兒;少女獨自騎着自行車走在回家的路上,不見風也不見雲,少年卻突然從山坡沖下,猛地把怪異的頭套套在了少女的頭上,在少年肆意的笑聲裡,是少女在努力擺正七扭八歪的騎車姿勢……
岩井俊二寫的同名書雖然先于電影,可在我看來卻更像是為這部電影做的注。書沒有很長,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簡單,作者用着極為平淡的口吻把這段故事娓娓道來。然而這麼簡單的文字有着十分的重量,那些在電影中看不到的,暗藏于心底的柔軟,都在他細膩的筆觸之下,被慢慢勾勒出來。電影結尾阿樹緊緊懷抱《追憶似水流年》的鏡頭雖然經典,于我來說還是有些不足,可當我翻開書讀到結尾處,卻能清楚地感覺到這寥寥的幾句話語承載了一段至深的情愫。
時光它雖跑馬而過,卻終究是“心意難平”。博子如此,才會鬼使神差地寄出那一封給藤井的信;阿樹如此,才會在給博子回信中一點一點地道出明明很清晰的回憶;阿樹的媽媽亦是如此,才會一直想搬離這棟老房子,才會在一開始阻止爺爺想要背着阿樹去醫院的意圖。可生活就是這樣,送來一切,也會帶走一切。博子随着松井去了藤井遇難的山上。在那裡她選擇放下了那個想要求婚卻遲遲沒有開口的男人;阿樹重新回到學校,無意間知曉了後輩們的“遊戲”,雖然開始極力否認,可在她看到那張背後有着自己素描的借書卡的時候,心底是壓抑不住的欣喜;阿樹的媽媽發現爺爺清楚地記着從家到醫院的時間,“爺爺也是很難過的吧”。看着爺爺堅持背着阿樹知道筋疲力竭倒在雪裡,她解開了自己多年的心結,打消了搬家的想法。在這世間,從來都沒有什麼過不去,隻是再也回不去。
年少時的喜歡總是不動聲色的,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不是一遍又一遍地出現在别人的心裡,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影是否一直被别人凝望在眼底。有些事情,偷偷做才有意義。我們都曾是藤井樹,可能當着别扭的死小孩兒,可能做着安靜的乖乖女,可能有着喜歡的人,可能也被人喜歡着。雖然沒有人能一直擁有青春。卻總有人在經曆着青春。不論在哪裡,不論過了多久,能夠有一個可以想念的人,能夠認認真真地喜歡一個人,一定會很幸福吧。
這個把電影拍得很好的男人,同樣地,用世間最柔軟的筆觸,撰寫出了最動人的情書。
“你好嗎?”
“我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