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苦的冰糖葫蘆
——評電影《活着》
囿于貧乏的人生經曆,我并不敢說我看懂了《活着》。我未讀過小說原著,電影也隻粗略看了兩遍,隻是之後掃了幾眼網上的介紹和評論。因此,見解不深,評得也不見得新奇,隻能算作自說自話。

觀影和評影走的是截然不同的路線,觀影是從前往後,評影卻是從後往前,追溯而上,揣摩導演最初的想法。感覺就想寫東西一樣,先在腦子裡胡想,任千萬條線索在腦中狂奔,然後突然福至心靈,一下子抓住一條,這便是靈感,可遇不可求。之後便高枕無憂,放手再做其他事情也可,因為已有了核心,之後往上添枝加葉即可。
按照這樣的思路,經過我的揣度,老謀子當時抓住的那條線索可能就是這樣一串冰糖葫蘆。
假如說現在我們要做一串世上最好吃的冰糖葫蘆,會怎麼做呢?我會這樣,把這個世界上從古到今出現的所有地方的山楂(假如存在的話)找出來,挑選出最好的幾個,再搜尋出世上最清澈的水做成冰,最後再用一根棍子串起來。
老謀子的思路也是這樣,不過山楂和冰餘華早已為他找好,山楂便是每個時代最苦難、最慘痛的人的經曆,冰便是餘華“暴力美學”中最有代表性的血。

不知大家有沒有想過,富貴的命運未免太慘了一點,慘到不真實的境地,現實中沒有人會這樣倒一輩子的大黴,但藝術世界中卻可以。張藝謀(抑或餘華)把代表每個時代的傷痕組合在一起,同時放到一個人的身上,讓他一個人去經受所有時代的傷痛,這便是富貴的一生。張藝謀再借用一點餘華的“血”,便将富貴的慘狀渲染到催人淚下、引人深思的境地。
最後的問題就是那一根棍子,對那根棍子的選取真正體現了老謀子的“老謀深算”,因為他選得實在太妙了一些。細看一下影片,便可找到那根将全劇串聯在一起的棍子——皮影戲。這玩藝作為在中國紮根最深的傳統之一,見證了富貴的一生,從家道中落,淪為貧民,被征壯丁,兒子、女兒死亡,直到他孫子将買來的小雞放進皮影戲的箱子。

影片也就在這裡戛然而止。這一串冰糖葫蘆就算做成了。隻不過這不是一串香甜可口的冰糖葫蘆,而是世上最苦的一串,苦到灼燒口腔、化心熔肺的程度,也因此,才能讓觀影人嘗到那些苦痛的血腥滋味
那麼,老謀子費盡心機做的這一串冰糖葫蘆到底做的怎麼樣呢?
許多人持贊賞的态度,把它當做他的代表作。而富貴這個理想化的角色,也因為替我們所有人吞下了這一串苦到極緻的冰糖葫蘆,而帶有一絲“末路英雄”的悲涼意味。惹人同情自不必說,更多的是引起人們對生命的敬仰,對那些時代的反思,甚至遭禁。
這樣說,老謀子算是成功了。極緻的追捧或是極緻的厭惡都證明一份作品的成就,擲地有聲,而非湮沒于世間。
但并不純粹是這樣。老謀子失算在“畫蛇添足”。本來這樣就很好,老謀子偏偏不滿意,想做到更完美。可能是擔心極端的“惡”不好被政府或人們接受,擔心引起觀影人的反胃,老謀子心軟了。于是就落下一大敗筆。他将原來一些蝕骨的血腥盡量修飾得柔和,還讓原著中富貴身邊的人幾乎死絕的人又活了過來。這就相當于硬往這串冰糖葫蘆撒了一把糖,不知怕苦了觀衆,還是怕苦了自己。

隻是可惜,對“中庸之道”的投靠将這部影片變得不倫不類,苦甜混雜,難以下咽,也别扭之極。
不過,觀影乃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知各位感覺這“苦”如何。
THE END
文:春和景明
圖:源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