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開頭,是兩個男人在一張床上醒來,通過對話我們得知二人是情侶身份,但很快甜蜜氛圍被打破,正室闖入現場捉奸,二人竟是推杯換盞後的一夜情。我本以為會像其他同性片子一樣,在純愛的基礎上配合幾場激情戲來營造烏托邦中的同性戀愛美好幻想。本片卻恰恰相反,我很慶幸,我的刻闆印象并沒有阻止我看完這部片子。

本片《大都市的愛情法》以高煐作為“Gay”視角的戀愛發展史為主線,分了四個章節進行情節叙述。

高煐的男人戀愛史。

在高煐30歲之前,生命中出現了四個對他意義重大的男人。

簡單純愛慢速向高煐靠近的攝影師金南圭。

從酒吧門口再次相見的一吻定情開始,金南圭用他緩慢但平穩的步伐,一步步向高煐靠近。而此時的高煐過于年輕,認為愛情需要冒險與新鮮感,認為古闆老套的金南圭作風遜色,二人糾纏到最後變成了南圭一廂情願的“我沒有你不能活”。高煐嫌棄他老古董,南圭笨拙的像新生兒牙牙學語一樣想要創造更多回憶來包裹高煐想逃離的心; 嫌棄他開車慢,為了高煐改變自己的南圭最終死于超速駕駛的車禍。

二人愛情觀差别太大,直到南圭去世後高煐才意識到永恒的愛在大都市若即若離的人心中難能可貴。金南圭那樣平淡、短暫、執着的一生,像溫乏的水,細微的塵。那些光華啊,溫暖啊,都像他為高煐編織的夢。

“我曾經認為他太慢,而我太快了,事實上卻正好相反,即使我毫不間斷地與人交往,但說不定我從未把生活的重心,放在與他人的關系上。直到這一刻,我才領悟到,他是能與我一同共築長遠未來的人。”

瘋狂占有卻又避諱提及愛的社會學者盧英洙。

盧英洙是充滿矛盾的人,自己作為同性戀者但卻礙于身份與地位不敢承認自己的性取向,将高煐視為他的整個宇宙但又時時刻刻帶給高煐現實傷害,想要拼命占有愛但又一次次推開愛。在原作裡的盧英洙有過轟轟烈烈的成長經曆與社會背景,對高煐來說,最大的不同恰恰是最緻命的吸引力,這牽動着高煐想要探索更多他的内心,在來來回回的信息傳送過程中他漸漸發現,盧英洙是個即使面對着一堵牆壁也想談上幾句的那樣孤獨的人,而高煐,非常懂這份孤獨的氣味與溫度,二人靈魂契合,成為彼此在外熱内冷的大都市裡唯一的情感慰藉。

和盧英洙戀愛時,高煐就像不能說出口的秘密,二人每時每刻共同體驗着如履薄冰的危險,卻又被這行走鋼絲般的刺激感所俘獲。二人間的愛情如滾燙的糖糕,入口粘稠熾熱,内心甜蜜溫存,愛語被困在喉頭反複吞咽,似一把野火将高煐整個人自内而外的點燃。這對高煐來說,是極緻的誘惑與心靈的契合,所以英洙的背叛才會給高煐緻命的打擊,妄想通過服藥結束生命。

“你正在品嘗的是石斑魚,但那并不是石斑魚的味道,你現在舌尖上萦繞的,是宇宙的味道。我們吃的石斑魚,我們自己,其實都是宇宙的一部分。”

溫柔細膩以消融高煐心牆的調酒師兼護理醫生沈圭浩。

圭浩是篇幅最長的一任戀愛對象。在第三部分《大都市的愛情》和第四部分《遲來的雨季假期》中都有出現。

圭浩是高煐在遇見上一段刻骨銘心後的愛情之後小小的微光,即使高煐心裡築起了高高的城牆,不再輕易地與他人形成關系,對他人打開心房。高煐像蠶一樣一點一點吐出絲線,在某個契機成為一個繭。這個繭完整的包裹住他,恰好被圭浩拾起剪刀小心地剪開一個能融化他的口子。高煐作為“凱莉”的感染者,(“凱莉”是劇中對HIV病毒的别稱)圭浩仍然用自己的包容将高煐的不安點點拾起,拼湊成完完整整的一個他。

然而,一個來自首爾大都市的優秀作家,一個來自濟州島偏遠地區的護理醫生,二人之間有太多無法跨越的隔閡。度過了蜜月期後,剩下的隻有争吵與冷戰。何況圭浩在高煐家借宿,隻有帶來的一箱行李,才是屬于他自己的東西,他永遠感到寄人籬下的委屈壓抑。

最終圭浩要去中國深造了,二人離别時沒有争吵,沒有告别,甚至沒有過多話語,就這樣一分兩散,隻有手裡被圭浩咬過的可樂餅彷佛在訴說着他的卑微與痛苦。曾經的愛情如煙消散,像手中的一捧冷水,終究是要在指縫中流走的,剩下的唯有冰涼刺骨的觸感順着指尖蔓延到全身。

高煐在這段關系裡藏了太多的後知後覺,他又害怕又擔心,所以圭浩一直卑微的獲得着與付出不成對等的愛,才最終導緻了高煐沒辦法在後來再次聽到他的名字時抱有期待和想念,因為是他親手推開了圭浩,做一隻高高在上需要人愛的冷貓。

“我修改了好幾次天燈上的字句,但總覺得那不是我真正的願望,所以都被我劃掉了。也許天燈就是這樣,才被弄破的。也許我最後留在天燈上的兩個字(圭浩),就是愛情,就是我唯一的願望。”

與高煐各懷心事同病相憐的職場人士哈比比。

哈比比是高煐在交友軟件上認識的。二人一起喝酒,一起去曼谷旅遊,重蹈着高煐和圭浩的路,每一條走過的街道都飽含着故地重遊但身邊人已不再的酸澀情感,二人都逃避着上一段戀情共同成為了燈紅酒綠的大都市中無法融入的可憐人。很快高煐就發現了這不是愛,這是在大都市愛意流散的病急亂投醫,二人隻是同病相憐罷了。

“我常常思考何謂愛情,也許愛情,是不加修飾地将自己分享給對方,我雖然找到了能讓自己完全坦誠的對象,當時卻不知道這有多珍貴。”雙線并行的叙事手法。

本片的叙事手法嚴絲合縫,圍繞高煐主線與副線并行叙述,特别是當我觀看發布會采訪時得知四個章節分了四個導演進行拍攝時,我更驚歎于每個導演在保留自己的特色,形成自己理解的同時,能讓電視劇整體保持基本的一緻性,我作為觀衆來看并沒有半分跳脫與割裂感。

影片主線是高煐與四個男人的戀愛史,但戀愛的同時,又将友情線與親情線加入其中,兩條主副線并行的叙事結構,讓觀衆也能全方位的了解在男同性戀的視角下全力生活的自我,在大都市苟延殘喘的自我。

最後一部分《遲來的雨季假期》則是與圭浩的戀情回憶和與哈比比的當下發生雙線并行的。高煐那時的小心翼翼,早已變成現在無從提及的後悔。所以和哈比比相處的全力以赴,是想獨自彌補殘缺的那份遺憾。

高煐的友情線。男同性戀與女性群體之間的友情關系。

高煐作為一個男同性戀者,美愛是他認識的第一個也是本劇唯一一個女性朋友。在如今社會普遍認同Gay為厭女性群體之外,本片對兩方群體的關系提出了新讨論與新設想。

女生美愛和高煐同為校友,因流言傍身二人都沒有朋友,在一次席地而坐的談話之後,發現二人意外合拍。不久後高煐入住了美愛家,二人也因此成為室友每天共享最近遇到的男人,讨論最新的戀愛情況。起初,高煐和美愛是梨泰院夜店的常客,希望能從醉生夢死的世界中獲得新的情感寄托。後來美愛步入職場,結識新異性并最終打算與其攜手走入婚姻殿堂,一切改變的太快以至于高煐還是那個在原地為美愛備好香煙放進冰箱的人,而美愛卻早已戒煙,生活步入了正軌。

二人的關系自美愛搬出去後漸行漸遠,原以為會一起度過一輩子的人,回過神來相處的時光卻已經戛然而止。唯有冰箱裡的藍莓與煙提醒着我還記得你的生活習慣和你曾經存在過的痕迹。高煐雖然遭遇過美愛的背叛,但是二人相處久到早已熟知對方的盔甲與軟肋,能為你在五音不全的前提下大聲獻唱婚禮祝歌,約定好在未來離婚的假設下成為你最後的歸宿。二人走過抱團取暖的生活,深知需要人為對方兜底的重要性。二人沒有決裂,但也各自默許着越來越遠。

所以事實上Gay群體真的能和女性群體建立長久的朋友關系嗎,在面臨雙方伴侶的質疑和不理解時,真的能坦然給足朋友間的信任與堅定地選擇嗎?對于本片來說并沒有發生,這應該也是現實世界中的大多數選擇。

高煐的親情線。自我身份的堅定選擇與認同期待。

高煐母親作為基督教的忠實信徒,不能接受高煐的同性戀身份。母親說以為自己很膽大,但高煐的出現讓她膽小到想把高煐好好關在她那像醬油碟子般窄小的懷裡。孩子的性取向與衆不同讓母親始終放不下高煐,但高煐早已建立自身的身份認同,同時他也希望得到母親的認可與祝福。

其實在母親看到高煐與盧英洙的合照那刻,她早已明了根本無法改變高煐,母親給了高煐很多愛,但都不是高煐想要的,所以二人都感受不到母子間的親密,總有隔閡。側面反映了現實生活中社會大衆對同性戀的接受度不高,是大都市裡的少數群體,孤獨的群體。

高煐的人格分析

小學的高煐意識到自己是同性戀的身份。被母親發現後嚴加管教,于是步入大學的高煐渴望的是轟轟烈烈的刺激快餐戀愛,遵循快樂原則想從繁雜的大都市中獲得新鮮感滿足本我的欲望。他希望的是即時性的滿足,是當下的歡愉,而金南圭和他讨論的是長遠的未來,是二人穩定發展的家庭。

南圭去世後,美愛結婚後,他意識到永恒的愛帶來的穩定才是生活的公式。他開始成長,但是盧英洙熱烈的前半生又給高煐帶來了新的新鮮感,他是與高煐完全不同的存在,也是高煐崇拜的存在,對他的愛也是遵循本我,哪怕在看到他不敢承認自己的同性戀身份寫反同性戀報告後,也想着把他介紹給母親,是高煐勇敢付出的熱烈的愛。

被背叛後,高煐徹底冷靜下來抑制自己本我沖動,與圭浩戀愛的時候與上一段完全相反,他成了關系中的主導者,像冷貓一樣難以親近又不慘雜情緒,讓人難以讀懂。高煐回到了現實,壓抑自己的欲望,連二人最後分别時互相都沒有挽留,他情願讓對方去追求更好的生活也不希望自己的愛牽絆住對方,成為對方的負擔。

到最後與哈比比之間,沒有甜蜜的日常,更像是被大都市放棄的兩個人的邊緣狂歡,找尋屬于他們的角落,進行着屬于他們之間療愈彼此的活動,這時高煐的自我開始反省自己,發現過去愚蠢的自己造成了如今孤獨的自己。

不論在哪個城市,高煐都是孤身一人。初看影片,高煐擁有愛情,有友情,有親情,但最後到頭來,好像什麼也不剩下,還是孑然一身虛無缥缈的遊走在大都市裡,帶着大都市傳染的“凱莉”病症,繼續尋找下一個能夠讓自己完全坦然的愛情,能緩解自己酸脹内心的愛情。

遲來雨季的雨水,又急又猛烈,像是要沖刷掉大都市人數不盡的離别淚,又像要挽留住大都市裡潛生暗長的情愫。高煐也像這看不透的雨幕一般,沉悶又晦暗,不知落點在哪裡又會被引力帶向何處。

作者在書中結尾說到:“在日常生活中,大部分時候都會感到自己如同獨自在灰塵中徘徊一樣茫然,但偶爾也有像是觸碰到什麼東西一樣感到溫暖的時刻,我将其命名為愛。雖然非常清楚,所謂愛情的這種情感,語言是多麼容易破碎,但我還是隻能再次握緊拳頭,擁抱這小小的溫暖。”

人也不是生來就學會愛的,隻是一些人,一些事,讓我們在不同性質愛的裹挾下摸爬滾打,教會我們愛與孤獨本就是人生的常态。

(總覺得還有很多沒說的,若有觀點不同請互相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