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有着無窮無盡的力量,可在那天之後它也日日夜夜唱起了挽歌,紀念那些無法歸家像“英國人那樣死去”的亡魂。
和近幾年傾向性極強的愛國主義電影不同,《裡斯本丸沉沒》和《1950他們正年輕》都是隻陳述事實,不發表觀點的電影。把如何去理解這個故事的選擇權交給觀衆,而并非憑空扣下“主旋律”的大帽子,不去左右思考而是教會觀衆為什麼要這樣思考,才是愛國電影本該有的樣子。
作為一部紀錄片,《裡斯本丸沉沒》卻展現了極其優秀的商業片素養:故事第一,說教第二。看似隻是二戰期間盟軍戰俘一次小小的沉船事件,因為導演和有心人不計成本的付出,為這次事件遇難的盟軍軍人們寫出他們背後的故事。他們的故事既是自己的人生,也是戰争期間各國軍人的時代縮影,在一場場著名戰役和一個個大人物的背影下,像裡斯本丸号這樣的故事也應該被我們記住。
但可惜的是,确實已經很少有人還記得或者願意研究這段波瀾壯闊曆史中微不足道的事件。在導演開始尋找親曆者時,已經隻剩下兩人在世,更多的細節都隻能依靠親曆者的後代和博物館裡儲存的一部分影像資料來還原。就像導演在電影裡所說的:“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現在不能把這段故事傳承下來,那電影中小男孩的台詞就會徹底的成真:“你們為什麼要到處打聽一艘船”?
在紀錄片中最讓我個人喜歡的橋段莫過于,對擊沉裡斯本丸号一事,制作團隊采訪了英國方面皇家海軍俘虜、美國方面潛艇上擊沉裡斯本丸号的機械師以及日本方面抛棄俘虜的船長。如同上文所說,紀錄片隻負責采訪,觀衆自己去選擇認可誰的觀點。
很顯然,日方不管是教授還是船長後代的解釋都是很難讓人信服的。“為了防止俘虜逃生所以做出更有利的選擇”,直到今日研究日本史的大學教授還能說出這句話,就足以看出他們從未對那段曆史進行過反思。而船長兒女所提出的“日本社會的高服從性”比起八百個被鎖死在船艙中的亡魂,則更像是一種推脫,這也與美方潛艇的機械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遇難者的故事裡,英國的軍人用他們獨有的方法展現人性的偉大。斯圖加特上校說出的那句:“就算終有一死,我們也要像英國人一樣死去”最精簡的描繪了一個民族的骨氣和脊梁。在第三艙即将沉默、難以逃生之時,在哀嚎遍野的艙室内傳出了歌聲。曾經我以為卡梅隆的《泰坦尼克号》裡管弦樂隊在沉沒時最後的演奏隻是一種矯揉造作,直到今天我才明白,這最後時刻的音樂和歌聲究竟掩藏着怎樣偉大的人性光輝。
在電影的最後,研究裡斯本丸号沉沒的教授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他們雖然獲救,但活下來的人也沒有真正活着”。幸存者之一的老爺子卻說:“我不會活在過去,我為未來而活”。兩個人的發言看似矛盾,實則在更深的層次上牢牢契合。隻有放不下過去的人,才會說自己為未來而活啊。
這片大海也依舊在逢魔時奏響着哀歌。幸運的是,雖然已經沒有裡斯本丸号的幸存者在世,但這段故事會被我們牢記。而記憶,會比東極島的石頭更堅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