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三年,我們終于等到《紐約的一個雨天》,即将于2月25日在全國上映,這也是伍迪·艾倫導演第一部登陸國内大銀幕的電影作品。

伍迪·艾倫是國内影迷們非常熟悉的美國導演,從1969年的導演處女作《傻瓜入獄記》到2020年的最新作品《裡夫金的電影節》,他已然從影半個多世紀。
可以說,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都幾乎保持着一年一部作品的拍攝頻率,創作熱情始終不減。


偶爾影迷們也會說,老爺子總是用同樣的方式,講述着同樣的故事。但縱觀世界影壇,似乎也隻有他,才能拍出這樣獨一份的愛情喜劇。
當複古的爵士樂倏然響起,我們便不知不覺進入到伍迪·艾倫的電影世界。情景劇式的舞台化場景,澄澈明亮的畫面,天馬行空的腦洞,絮絮叨叨又不乏機智的對話,以及九十分鐘左右的時長。輕松“食用”,唇齒留香。

影片《紐約的一個雨天》大概是伍迪·艾倫近年來最“年輕”的電影作品。如今炙手可熱的“甜茶”提莫西·查拉梅(又譯:蒂莫西·柴勒梅徳),童星出身的艾麗·範甯,新生代人氣歌手賽琳娜·戈麥斯。這樣的主演陣容,在早些年大概還能獲得美國的青少年選擇獎。

甚至,當範甯妹妹出場的一瞬間,我的腦海裡已經響起“give me an A”的啦啦隊口号,配上範甯認真而興奮的“傻白甜”的表情,對美式青少年的慣性印象便一股腦就建立完成。這種角色大概也是第一次在伍迪·艾倫的電影中出現。

而“甜茶”飾演的蓋茨比,假裝老派的言行談吐同樣透露着稚氣未脫。電影中的他,還無法擺脫來自母親的控制,對于自己的未來一無所知,眼前隻有過去和現在。

雖為耄耋之年,但要說“怪老頭”返老還童明顯并不合适,他似乎是永遠年輕的,他的電影永遠都在處理那些世俗意義上的年輕人所面對的焦慮與選擇。
在伍迪·艾倫的電影中,那些天馬行空的嚴肅思考并不屬于世俗領域。他不斷地打破約定俗成的規則,同時又毫不留情地進行自嘲;他總是處于不可知論抑或懷疑論者的“不敗之地”。回到紐約,他還是那個瞞着老媽跑出來玩耍的孩子,時刻等待邂逅新的可能性。

影片《紐約的一個雨天》誕生于2019年,恰逢伍迪·艾倫拍攝影史經典《曼哈頓》的四十周年,紐約的角角落落早已不計其數地出現在他的電影中。
時過境遷,曼哈頓的那些老店鋪如今還好嗎?在中央公園的鐘樓下,還有等待着戀人出現的男男女女嗎?老電影的情節還在繼續上演嗎?他想念紐約的浪漫,并設想好了一切。

伍迪·艾倫所能想象到的那些記憶中的美好,他都希望能夠找到一個人分享。隻不過,在某個浪漫的雨天,他卻發現自己的身邊無人陪伴,甚至要找到一個同樣認為雨天浪漫的人,都需要靠一點好運氣。
影片《紐約的一個雨天》中的蓋茨比,也跟《解構愛情狂》裡的哈裡一樣,雇傭了妓女陪伴他出席一場無聊的聚會。這兩場聚會,都帶着讓主角深為反感的世俗化光環。而蓋茨比反抗到最後,卻終究又無法逃離,便隻能無奈自嘲。唯有愛情的一瞬靈光,成為所有的希望。


伍迪·艾倫的浪漫從來都是與衆不同的,遠遠不同于經典的浪漫主義表達。他電影中的浪漫往往與危機并存,主人公時刻都處于一種不安的氛圍當中。
而在擁有無數可能性的現實中,在借助角色之手不斷拆台的戲碼中,他又會在不經意間透露出那麼一絲愛情的确定性。這份确定,便是這個怪老頭在時刻自省的掙紮中無法擺脫的希望。

影片《紐約的一個雨天》裡的浪漫稍微“正統”一些。雨中的意外邂逅,彼此的美好回憶,共同的興趣愛好,以及一絲模仿老電影的複古氣息。終究,“過去”的确定性更加迷人。
伍迪·艾倫通常都會煞有介事地讓他電影中的主角置身于兩難的處境中,時刻面臨着存在主義危機,而危機的解決過程又往往面臨着更大的矛盾。

他們永遠口不對心,始終不滿于現狀,總是希望逃離眼前的世俗日常。世俗意義上的“出軌”,作為伍迪·艾迪電影中的标配橋段,幾乎從不缺席。影片中每個角色的選擇,或許是一時的靈光,也許也是命運的使然。
影片《紐約的一個雨天》使用了老伍迪常用的多線叙事。“甜茶”飾演的蓋茨比和範甯飾演的艾什莉,在剛剛到達曼哈頓後便彼此分道揚镳,截然不同的一天在兩人面前展開。

蓋茨比像是回到了過去的時光,轉角遇到前女友的妹妹,跟中年男人們玩德州撲克,在老酒吧裡“自言自語”;艾什莉則貿然闖進娛樂圈的名利場,不斷地遇見自己崇拜的偶像,聽聞新鮮的圈内八卦,紅酒杯搖曳出令人目眩的光彩。

他們似乎都秉持着作為有男/女朋友的人的自省,向其他人談論着自己的愛情與伴侶。而臨近結尾處的兩場聚會,在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裡構成的對比,則更顯得荒謬可笑。這樣一對校園情侶幾乎是狼狽地逃離了曼哈頓,直到路途中,蓋茨比終于暗暗下定決心,選擇了“過去”。

這樣的心路曆程,似乎很像伍迪·艾倫的那段少年婚姻;或者可以說,這是他從早期的那些鬧劇創作中掙脫出來後,對嚴肅作品的更為自由的創作延續。
早在拍《安妮·霍爾》的時候,他便已然建立起一個充滿半自傳色彩的、獨特的中産階級知識分子形象,并以此為視角進行叙述,探讨因果、談論死亡。正是這些特點,使得伍迪·艾倫的作品在美國電影中顯得獨一無二。

進入到21世紀之後,這位尖銳的“知識分子”便開始逐漸向更加自在的“文藝青年”轉變。老頭子平和許多,特别是他遠走歐洲的城市系列,為那些曆史悠久的名城打上了伍迪特制的文藝标簽,劇作也更加輕盈起來。
特别是《午夜巴黎》,作為伍迪·艾倫最賣座的電影,也是他複古情緒的高峰。影片中,他在昔日的那些“黃金時代”裡來回穿梭往複,在屬于巴黎的浪漫夜晚,盡情地釋放着他那些為世俗所不解的情緒,尋找逝去年代的浪漫夢想。

這兩種創作身份潛移默化的轉變,如果要說具體區别在哪,在我看來,知識分子更偏向一種身份認同,帶有潛在的社會責任感,代表一種立場,批判現狀,提出問題;而文藝青年則更偏向個人的興趣喜好,他們追逐幻覺,也追逐真相,是對現實的抵抗,也是逃離。

當然,在今天看來,這些概念都難免顯得過時,在不斷的語義轉換中,甚至已然成為人們羞于表達的身份。如果說,《解構愛情狂》《安妮·霍爾》是清醒的知識分子自省,那麼《午夜巴黎》《紐約的一個雨天》則更像是文藝青年的自嘲。

在千禧年之後,伍迪·艾倫的作品就有一種“流水的明星,鐵打的伍迪·艾倫”的感覺。國際影壇那些斬露頭角的男女影星都競相在他的電影作品中登台亮相。
曾經跟老頭子合作過三次的斯嘉麗·約翰遜說過,從小看着伍迪·艾倫的電影長大,能成為他電影裡的主角,無疑意味着對自己表演事業的莫大肯定。

而影片《紐約的一個雨天》的卡司同樣非常奪目,除前文提到的三位年輕主角之外,還有裘·德洛、麗貝卡·豪爾、叠戈·魯納等衆多實力演員保駕護航。
看得出來,“甜茶”的表演多少有點模仿老頭的意思。那些配合說話的肢體動作,每當急于表達自我時的言語卡頓,都有着伍迪·艾倫的影子。艾麗·範甯飾演的艾什莉雖然人設不讨喜,看起來還是很真實。賽琳娜飾演的毒舌女孩,戲份比較少,但也充分發揮了她的表演特長。

如果說電影是造夢,有的夢醒來,我們怅然若失;而伍迪·艾倫編織的夢境卻總是讓我們格外清醒。猶記得在《解構愛情狂》中有一句台詞:“所有人都知道同一個真相,我們的生活由我們選擇如何去扭曲這一真相所構成。”

很存在主義的一句話,既有海德格爾的“向死而生”,又有薩特的“存在先于本質”。或許伍迪·艾倫導演就是那種,時刻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受到挑戰的人。存在主義的焦慮遍布于他的作品當中,對他來說,愛情的發生恐怕是那個唯一确定性的支點。
在紐約的這個雨天,我們仿佛回到過去的老電影裡,在中央公園的鐘樓下,再次遇見那對相約而至的戀人。

作者| 林夕已被占用;公号| 看電影看到死
編輯| 騎屋頂少年;轉載請注明出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