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各種地方的疫情又嚴重啦,今年年初,西安疫情以來,一直一直,會在各種社交媒體上看到很多很多人經曆着的痛苦,看到無數真真實實發生着的事,很多人甚至因此失去生命。我覺得這讓我整個人都有點變了。
這一年最大的感受就是,我發現文學完全無法解答這些。文學隻能回應這個時代大多數人的痛苦,描繪大多數人的精神世界,給這個時代普遍的人以慰藉。但是現在我才知道,啊,這個世界原來,有着巨大的痛苦是永遠得不到回應、得不到記錄的啊,等一切過去,就會徹底被忘記了。文學或哲學的确,能回應我的痛苦,但是,這些處在真正痛苦中的人,誰能看到、回應他們的痛苦呢?他們也會問“為什麼是我啊?”,誰能給他們回答呢?
一些個體的痛苦離文學甚至哲學都是那麼那麼那麼遠。還記得郭老師大一的時候跟我說,“這個世界有太多比你痛苦得多的人了”,如今更加理解了這句話。将自己的痛苦絕對化,把書籍對自己的回應當做世界上最重要、最偉大、最高尚的事,那也太冷漠了。書中的一切隻是世界的狹小一隅,一個我用來自我滿足的狹小天地。美或許永遠是用來滿足自身的。
然後最近在讀顔世安老師的《莊子評傳》。莊子他是個不喜歡為自己構建意義體系的人,他寫那些在時代裡真實的殘缺的、畸形的、窮困的人。他真實地以他們的痛苦為痛苦,然後發現也沒什麼解決辦法,“無我”更像是他說的孤傲的氣話。我覺得這種态度真的在文學中好少見呀,可能,也根本不是文學能容納的。魯迅也是這樣,在魯迅眼裡,這個世界一片的虛無,這種虛無被他寫進了《野草》。
所以,要怎麼面對在這個時代裡在社交媒體上看到的遙遠的痛苦呢?我這一年一直在想這個事,因為想不明白的話真的會讓我挺抑郁的,世界觀有了一個大缺口。會讓我覺得我寫什麼、讀什麼都沒意義,以前一切面向自我的、構建自我的、美好的、在我生活裡閃閃發亮的東西,在一些黑色背景的映襯下,都不再那麼有意義了。有人正在遠方痛苦,那我的愉快是不是毫無用處呢?類似于裡爾克表達的:“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死,無緣無故在世上死,望着我。”
曾經大家一起讀書,聊起相關的話題的時候,我很堅定地說我是一個霍比特人,能吃能睡,能讓自己幸福圓融就足夠啦。但今年發現并不是的,我還是有點太敏感了。
然後也總想到,寶玉和黛玉也能廣泛地體會到時代裡他人的痛苦,“葬花”這一意象,就是在描述這種體會。而寶玉會為平兒梳妝,黛玉會教香菱學詩。我希望我也可以像他們一樣。
《橫道世之介》是一部我剛剛看完沒太大感觸,想一想才覺得很動容的電影。男主和女主好善良,但是他們即使再善良,也是無法幫助那些忽然從遠方闖入他們談戀愛的海灘的偷渡的人。而單純地“讓身邊的人回想起來感到快樂”,或許是一個普通人、塵埃般的人,極其短暫又無力的一生裡,能為他人的痛苦所做的,唯一的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