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看的第一遍,沒感覺多好,今年看的第二、三、四......和四十遍,體會頗多,現在已經是我心中前十的電影。
背景:新浪潮的傳承
昆丁曾自豪地回應過外界有關他抄襲的評論:“偉大的藝術家都會抄。” 這句話用到名導們身上再合适不過,無論是哪個時代的主流導演,你都能從他們的作品中看到上一代導演的影子。這部《旺角卡門》的前身,最早可能要追溯到1953年費裡尼導演的《浪蕩兒》。
馬丁斯科塞斯最近寫了一篇文章,一如既往地大贊費裡尼,特别提到了他的《浪蕩兒》,稱其為費裡尼的作品中對他導演生涯影響最大的一部。這是一部半自傳體電影,承載了費裡尼對他家鄉和青年時代的複雜情感,可以說開創了“幾個年輕人整日無所事事”這一叙述模式。片中幾個角色引起了馬丁的強烈共鳴。
我感覺這些家夥都似曾相識,他們就像是從我自己的生活中走出來的。我甚至認出了很多一模一樣的肢體動作和幽默感,其實,我曾經就是他們中的一員。我明白Moraldo(片中費裡尼的化身)在經曆什麼,明白他想走出這種生活的急切心情。費裡尼把這種心理把握得如此準确——不成熟,自大,無所事事,沮喪,那種不停尋找新的刺激來緩解無聊的感受。他把溫暖、友情、義氣、歡笑和苦惱、絕望一股腦地呈現給我們。《浪蕩兒》是一部苦樂參半的文藝片,是《窮街陋巷》極為重要的靈感來源。這是一部偉大的關于家鄉的電影。任何人的家鄉。
《浪蕩兒》激勵老馬拍出了《窮街陋巷》—— 和《旺角卡門》一模一樣的電影。
現在想想,我重看《旺角卡門》可能就是因為早些時候看了《窮街陋巷》,任何看過這兩部作品的人都很難不把他們聯系到一起,實在是太像了。首先是主線劇情,這兩部電影都講了一個關于小混混欠錢不還,被黑幫追殺,大哥拼了命幫忙也救不回來的故事,屬于反黑幫片的類型。其次是地點人物設定:
地點:紐約的小意大利對應了香港的九龍,
小混混:德尼羅飾演的Johnny Boy對應了張學友飾演的烏蠅,
大哥:Harvey Keitel飾演的Charlie對應劉德華飾演的華哥,
女主:不知道誰演的Teresa對應張曼玉飾演的阿娥。
第三點是導演風格,這兩位早年都是出了名的新浪潮味兒很重的風格。《旺角卡門》是王家衛處女作,《窮街陋巷》雖然不是,但它也算馬丁的早年作品,而且作為馬丁處女作《誰在敲我的門》的姊妹篇,怎麼說也算半個處女作。從這兩部電影中,也的确能看出處女作特有的生猛、不羁與粗糙之感。《旺角卡門》号稱最不王家衛的王家衛電影,由劉偉強掌鏡,運鏡很像其指導的《新邊緣人》,搖來晃去的;《窮街陋巷》攝影同樣很随性,沒有《出租車司機》那般穩,卻多了些許靈動,尤其是Charlie酒吧迷失一段鏡頭的搖動堪稱經典。兩位導演對色彩的運用也是心有靈犀:暗紅色的暖色濾鏡貫穿整部《窮街陋巷》;而《旺角卡門》則是以紅藍兩色交替為電影定調,異曲同工之處在于兩位導演都以此來給電影加上一層迷幻色彩。
既然标題提到新浪潮,那不放一個新浪潮電影也說不過去。
說起《法外之徒》,昆丁最愛的戈達爾作品,享譽無數,我第一遍看也是欣賞無能。再次感謝老馬的《窮街陋巷》,把我的觀影品味調教出來了。要說這部和《旺角卡門》有什麼關系,那沒有一個令人信服得說法, 但它絕對是和王家衛有關系的。最有名的便是“沒有腳的鳥”,此梗源于此片,本用于形容Arthur,後用于《阿飛正傳》為國内大衆所熟知。Arthur像是烏蠅與華仔的結合體,無腳鳥一生都隻能在天上飛,它累了,就睡在風裡,一輩子隻能落地一次,那就是它死的時候。烏蠅又何嘗不是無腳鳥呢?父母離異,早早出來混社會,沒有本事,無依無靠,但烏蠅比Arthur更慘,他甚至沒有女人投送懷抱;于是華仔扮演了Arthur有女朋友的那一面,即也許大概可以做出安定選擇的那一面,但在面對最終的抉擇時,還是選擇了義氣,選擇了當無腳鳥。當阿娥試圖提醒華仔黑道生活是在走鋼絲時,他的回應也印證了他的選擇——“我做事從不考慮下次。” 典型的無腳鳥哲學。
《法外之徒》是悲劇,是你明知主角的性格将引導他走向毀滅,卻不能找到挽救他的辦法的無力感。《旺角卡門》同樣如此,既是烏蠅,也是華仔。烏蠅是注定無法善終的,他已經走的太遠,和家庭割裂地太深。烏蠅的母親可能沒有Arthur叔叔那麼混蛋(實際上烏蠅母親從未出場),卻和烏蠅有着一層無法穿透的隔閡,烏蠅就算是被Tony打成豬頭,也不願回家見老母,他賭着一口氣,不發達就甯死也不回家,可惜他不是小說中的主角,他隻是一個一無是處的普通人,失敗才是他理所當然的結局。華仔的軌迹是會給人希望的,他有能力,有膽識,也懂那麼一點道理,長得帥不缺女人,他甚至一度産生了和阿娥安度餘生的念頭,但這一切也不過是假象,十四歲就拿安家費的他早已養成了那執拗的性格,做事有今天沒明天,即使沒有烏蠅将他拖下水,也逃不過類似的結局。同是無腳鳥,烏蠅多了一份決絕與悲壯;華仔多了一份無奈與惋惜。
主題:紅藍交錯的迷幻香港
太晚了,下次再寫
升華:烏蠅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