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産動畫電影《小倩》的上映帶來了一撥講好中國故事的浪潮。中國故事中的情感表達,不一定會像西方那樣的熾熱。比如《教父》中阿爾帕西諾看上了西西裡姑娘阿波羅妮亞,于是馬上請求準嶽父将女兒嫁給他。而中國人的表達故事和情感的方式,往往是細膩含蓄的,但依然有無比的重量。

有個台灣老人叫高秉涵,他回憶在那個戰火的年代,他的母親送他南下躲避戰火,一切都是那麼清晰: 我帶着個小包袱,母親牽着我的左手。院子裡有一顆石榴樹,石榴已經熟透裂了口。母親摘下一顆石榴,摸着我的頭說:春生,娘沒辦法保護你,你要想辦法自己活下去……娘等你回來。馬車走了30多公尺那麼遠,我就低頭多啃了一口石榴,有人說:你娘正喊你嘞……正好一拐彎,我沒有看到。

此生再也沒有見過俺娘,從此我不再吃石榴。

血濃于水,兩岸中國人的心便是如此緊緊相連,就像《唐山大地震》中母親,幾十年過去了,卻依舊記得地震之前的那天晚上,女兒想吃西紅柿。所以當方登時隔幾十年回家後,看到泡好的西紅柿。母親從後面走出來,見到了朝思暮想的女兒,隻是說: 媽沒騙你……

所以中國人的情感表達雖然含蓄,但在我看來有個前提,那是以日積月累的情感為先。《白蛇·緣起》就讓我看得很尴尬,盡管許仙(許宣)和白素貞,是天造地和的一對。但影片中兩人第一次見面,許仙(許宣)就拉着白素貞的手在花間飛舞,看得太令人尴尬了。觀衆可能會想,就算是一對影視經典CP,但第一次見面就這麼親密嗎?馬上拉着手在花間飛舞?兩個人的關系,到那個地步了嗎?

本次國産院線動畫電影《小倩》是一次大膽的改編,将甯生與小倩的關系,設定為前世戰火中的一對孤兒。他們相互扶持,隻是為了能在戰火中活下去。當看到小倩被大戶人家收養,甯生為了不讓小倩跟着自己受累,選擇暫時含淚離開。待正大光明地考取功名之後,再來迎娶小倩。隻可惜小倩沒有等到甯生高中歸來,她一直等着甯生,而不願被逼着嫁入大戶人家,最終含恨自殺而死。如此便做好了整個故事的情感鋪墊。

待甯生高中回來,卻與愛人陰陽兩隔。為了小倩能複活,卻不能洩露天機,隻能将情感寄托在那個布偶娃娃上。常言道,不是看一個人說了什麼,而是看這個人做什麼。面對一聲聲“妖女”的厲呵,小在偌大的三界裡小倩早已人鬼不容。此刻,隻有甯生以血肉之軀,擋在小倩面前。于是小倩的眼神裡仿佛有了光,不再是影片初次推開門時的那般魅惑與妖娆,她甯願辜負姥姥對自己的恩情,也要離開這蘭若寺,願做一尋常女子,因為你是我不讨厭這個世界的理由。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河漢清且淺,相去複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時間啊你慢點走,哪怕倆人就是這麼一前一後地走在路上。如果沒有戰火,也許倆人就是這麼朝夕相處吧,如果你待我高中回來,也許我們就能這樣幸福快樂地渡過餘生。兩人便是花間的一對蝴蝶、水中的鴛鴦那樣。

隻可惜沒有如果,我認為的幸福就是和你在一起,而你“變得”卻讓我感到陌生。等等,這個布偶娃娃,怎麼好像我在哪裡見過……

而這個布偶娃娃(在這兒,筆者就不做過多劇透了),正是和台灣老人心中的石榴、《唐山大地震》中的西紅柿一樣,出現的那一刻直讓人淚目,也是全片的升華和情感高點。原來,中國式的表達從來不像“我愛你”、“我想你”這麼直白,而是将經曆和情感寄托在一件一件的周圍事物上。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裡煙波,暮霭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别,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隻是影視作品,需要做好人物關系和情感的鋪墊,才能詠物言志式的表達方式,這種升華主題的方式是畫龍點睛,而非貫穿所有内容的筆墨。

你看,到了影片最後,甯生與小倩經過了這一劫,小倩推門再次看到甯生的那一幕,眼神和表情,真的和影片第一次推門時,看到甯生的那一刻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