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芳伺候我四十多年,從來就沒有自己的人。”頓了一下。

“我爹我媽死得早,沒有兄弟姐妹,一個貼心的人都沒有,隻有個呂芳算得上。”算得上。

誰是你的人?你又要個貼心的人。你又誰都不放心。宦官是無家的人。皇帝的家在哪裡?你太懂結dang啦,這個規律太好用,屢試不爽,套牢了那些絕頂聰明的人,久而久之以為隻有這一種規則,人人背後都有一片私心,話裡套着話,嘴上全是教誨心裡全是生意,無私的形态想象不出來。第一個是海瑞,但好玩的是罵他無君無父,人确實沒爹,認君當父,罵他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第二個,靈光一閃,是呂芳。呂芳是宦官,可宦官也不全是不營私,呂芳隻是對他來說比較特殊,又是特别聰明的人,所以他溜了,不得不溜,他還要保命,半輩子他也累得夠了。第三個,是自己。什麼千古罵名,什麼流芳百世,海瑞要挾得動嘉靖,因為歸根結底兩個是同一種人。他最理解這背後空蕩蕩的感覺了。就像一根繩子上套兩個人,往兩個方向扯,殉天下人的劇本已經被對面搶了,這麼多年,被架得高高的,還有什麼挽回的辦法嗎?重新做人,不要再做皇帝了。做誰呢?幾天吃不上飯就活不下去的升鬥小民?人生百年,終有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