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部作品裡,張校長這一角色的【情感結構】和【行為動機】幾乎天差地别,也是從這裡,我們最能看出《高山》的淺薄和《山花》的魅力。
一、《我本是高山》:拯救者、浮士德式故事與西式故事精髓
《高山》裡的情感結構極其淺薄且偷懶。
2個小時的電影,一言以蔽之,張校長憑着自己的一股内心信念(不管是丈夫還是),用愛感化了學生、老師、克服千難萬險,讓大山裡的女孩們走出來。影片聚焦在張校長「個人」身上,影片制作者太想給張校長的高尚品格給出一個「符合邏輯」的的解釋,這帶來了兩個後果:
第一,他們不斷強調亡夫和紅梅贊帶來的精神支撐,她的動力完全來自于自己的内心情感,張校長成為了一位和環境格格不入的、外來的『拯救者』;
第二,一切外部環境都變成了必須克服的艱難險阻、而且隻有通過突出環境的惡劣,才能反襯人物的偉大「編劇和導演的想象力怎麼能貧瘠至此」
這個叙事太個人主義了。人物的一切行為動機都是他們有一個龐大的内心信念,他們畢生的事業就是讓世界符合他們的心靈——這不就是就是斯賓格勒說的浮士德式精神麼?
二、《山花爛漫時》:走出簡單叙事
《山花》就不一樣。山花不設置那麼劇烈的情節沖突,好人遠比壞人多,但仍舊很感人、能夠讓人感同身受這項事業的偉大,這是怎麼做到的?
《山花》把關注點從人身上抽離出來,集中到了「事」上。不為了「符合邏輯」強行解釋張老師的行為動機,隻是去描述她幹了什麼事,怎麼幹成的,原原本本、不強調苦難,不刻意也不酸,就是講現實。但是我們發現,張校長的人物行為和情感動機很自動的就從故事裡浮現出來了,大家都能理解這個鮮活的人物形象的内心,連帶着最難把握分寸的女性主義劇情都變得那麼潤物細無聲。
為什麼不去刻意解釋「邏輯」,觀衆也能從「事」中與張老師感同身受?因為這恰恰才是我們真實的生活常态。
相信大家都有感觸,很多事情幹着幹着就越來越放不下。人不是靠着一股氣走到頭的,人的情感結構會在幹事的過程中被不斷的重塑,這才是能讓人感同身受的地方。《山花》裡,張老師的情感結構不再淺薄,而是在與被每一個女孩、老師、幫助過的人(甚至是惡語相向者)的具體鍊接中被不斷重塑,有了新的鍊接和牽挂。不再淺薄地追尋「邏輯」,而是展示生活本身。觀衆也通過這一視角和劇中鮮活的人發生了情感鍊接,最終被生活本身與這項事業所感動。
在《山花》裡,觀衆不是通過「邏輯」被張校長感動的,而是通過「生活」理解了她,這是《山花》最棒的地方,也是好的文藝創作應該有的特色與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