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女優》是我最喜歡的作品之一,略去今敏天才般的表現技巧和平澤進堪稱完美的配樂,其内涵更是包羅萬象:人生追求、左翼主義、戰後反思、日本影視發展、演技的真谛,甚至是女性主義、存在虛無命題。但略去那麼多的副命題,這部影片真正想要表達什麼?
史鐵生《命若琴弦》中,琴弦之于瞎子,正如畫家之于千代子,“那時有個東西把心弦扯緊,雖然那東西原是虛設。”“‘記住,人的命就像這琴弦,拉緊了才能彈好,彈好了就夠了。’……不錯,那意思就是說:目的本來沒有。”
人生本無意義,但無法接受沒有意義的人生,于是瞎子為下一輩編造謊言,千代子不斷追随畫家的虛幻的背影。
影片一開始,是千代子将要坐宇宙飛船前往太空,“無論如何都要去嗎?”“約定好了的,一定會去見他。”
這段情節在在電影中出現三次,分别是影篇開頭,影片中段和影片結尾。
第一次出現是”戲中戲“,作為千代子出演的電影中的情節出現。浩瀚的太空與充滿虛幻感的音樂展現出的并不是星際浪漫美好的一面,反而給人以影影綽綽的虛無般的恐懼,此時出現兩個人物展開不着前後的對話。正當觀衆好奇心被調動,又突然插入社長的跟念台詞,拉開鏡頭,露出電視,産生一種間離效果,無一不在暗示着觀衆不要把它當真,這隻是一場戲。
第二次出現在一段長達8分鐘的蒙太奇的最後部分,接續着千代子不斷追逐畫家的旅途,抽象性象征着盡管經曆無數次的失敗,千代子仍然沒有放棄追尋。但是随着接下來的情節,我們可以看到,千代子并非像我們想象得那麼堅定:鏡頭拉開,又是揭示是一場戲中戲。一場地震,戲台崩塌,暗示着千代子的内心世界也開始崩塌。年老的自己在頭盔的鏡面中反映出來,反應的是千代子内心最深處的恐懼——衰老、死亡,更具體說是沒有完成自己設定的意義(找到畫家),自己便已經衰老,再也不是以前的樣子了。她的前半生都在拼命追逐一個幻影,這一次,或許因為疲憊、或許是衰老的恐懼、或許是隐隐約約意識到她或許永遠追不上,她丢失了這把“可以打開最寶貴事物”的鑰匙。
第三次出現在影片的結尾,這次千代子将要真正“登上太空飛船”向着未知的死亡前進,在最後一刻,她說出了最能表達影片主旨的話:“因為我喜歡追尋着那個人的自己”。在生命的終點,她終于明白了,人的一生,不在于那個人,而在于追尋的自己。放棄幻想,直面虛無與荒謬,用生命的激情去創造,追求自身生命力量的增長和完滿,最終确立自己的生命意義。
千代子,你想要活出怎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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