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研究生項目,Leaders for Global Operations,這節名叫“Leadership and Organizational Change”的課,第一堂課要求我們看——沒想到四年前的我居然标過想看。
這四年裡,我去了一個科羅拉多州的牛肉工廠,也去了一個河北廊坊的手機代工廠。在前者,我和團隊一起打造了一個web app,目的是讓流水線班組長能更高效地計劃當天生産,從而增長營收;領導們一再強調,我們項目的目的不是降本。效果很好——班組長們都很喜歡這個app,營收增長似乎也能達到。在後者,我們在幾乎是“精益生産”代名詞的工廠試圖幫他們繼續精益——最後做的事無非是走到産線上看看哪兩個工位有合并的可能(讓一個人做兩個人的事),或者指出工程師們平時工作不飽和、應該裁員。效果很不好——項目做到一半華北疫情爆發我們無法進廠,而我們的目的本來是要幫兩個廠扭虧為盈,結果最後年底台北總部直接決定關閉了其中一個廠。
這四年裡,我在BCG Chicago工作過,也在BCG Shanghai工作過。在前者,我享受了項目和項目之間不被打擾的清閑時光、團隊每一兩周就要組織一次的team event,坐過遊艇,拿了很多swag,也摘了很多很多米其林星星。在後者,我在離職當天還在繼續為項目競标幫忙,親身經曆了差旅标準的腰斬,有兩天晚上2am下班(雖然能把這個點下班稱作personal record,其實在中國已經算極其幸運……),也參加了所有人被發了統一制服、有new hire表演節目、有大合照留念環節的公司年會。
這個紀錄片涉及到了很多東西——兩個國家之間對于工廠管理的天壤之别的觀念和經營方式,兩種經濟發達程度導緻的“工人”這個職業在社會中可能達到的不同地位,以及兩種文化下工人對于工作/生活的态度。拿我們公司大中華區差旅标準的降低、以及與北美地區工作時長的顯著差異來類比這些工人們的經曆,絕對是傲慢的,可是我僅僅是在想,如果一個專研企業管理與戰略的咨詢公司自己都還在探索跨國經營的這條路上磕磕絆絆,那真正的國際化企業,真的還是一個值得期冀且能夠達成的願景嗎?尤其是這個故事發生在2016年年末,全球化浪潮最後一絲餘晖慢慢沒入地平線,我很好奇2023年的福耀美國又是怎樣一番光景?那句“we are a big planet… we are one world… somewhat divided, but one.” 紮實地感動到了我,但未來我們曾以為是不言自明的真理的“合作共赢”,又路在何方?
它也涉及到了自動化的影響——2023年人工智能爆發式的應用讓這種失去工作的威脅不再局限于工人群體。但這一點是一帶而過的,用它來結束這部片子也是略顯草率的——真正複雜的、值得且已經在片子中開始被讨論的,還是這即将(再次)形成的世界兩極,以何種方式改變所有身處其中的人和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