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以技術為核心賣點的電影,當年《阿凡達》的橫空出世冥冥中早已注定其續作将會走上一條觀感持續走低的不歸路。
回望2009年《阿凡達》引發的全球觀影狂潮,到暌違13年的續集《阿凡達:水之道》榮耀歸來,期間經曆超英電影從冉冉升起到逐漸黯淡,再到如今《阿凡達:火與燼》的公映,我們眼看着“阿凡達”系列的票房和口碑都在一路走低。
...曾經27億美元的全球票房,至今依然是個影壇神話;當年初遇潘多拉星球時的驚奇與震撼,也始終讓人難以忘懷。直到三年前的第二部《水之道》,雖仍收獲不俗票房,但口碑開始顯現出分化的局面,觀衆們一邊感歎卡神手藝猶在,卻也不得不承認叙事上的拖沓和技術自身再無多少新鮮感可言。
而第三部《火與燼》的票房走勢,卻遠遠不及兩部前作的爆炸式增長,各電影網站的評分也徘徊在中等水平,觀衆群體中更是充斥着“視覺疲勞”和“劇情老套”的聲音。這一切繼續印證着該系列不可扭轉的下滑局面。
...當然,對整個電影行業的發展而言,“阿凡達”系列無疑是确鑿偉大的存在。它将3D觀影帶進全球觀衆的視野,不斷推動着動作捕捉技術的突破,并建立起高規格的拍攝标準。
這些技術不僅為電影本身帶來沉浸感,更深遠的貢獻在于它們加速了全世界放映技術前所未有的革新。自從《阿凡達》誕生後的這些年來,全球影院紛紛升級設備以适應3D和高幀率的需求,直接推動了電影工業從硬件到軟件的全面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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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時此刻,對于這些技術流貢獻的讨論就此打住,我們必須回到當下最核心的問題:為何如今的觀衆對“阿凡達”系列不再那麼願意買帳?
在我看來,這并非無緣無故的集體唱衰,而是有着非常清晰的理由作為支撐。技術奇觀的重複、叙事上的自我背叛,以及想象力的貧瘠,都在悄然蠶食着這個系列的生命力。不妨,我們就從電影中找找答案。
...電影《阿凡達:火與燼》的故事緊接前作展開:為保護家裡的養子蜘蛛,傑克打算将他送往更适宜其生活的人類基地,但在途中卻遭遇新出現的納威人分支——灰燼族的殘忍突襲。
這個居住在火山地帶的兇猛部落由大祭司瓦琅領導,他們經曆過火山噴發的血洗,卻從未見證過聖母愛娃的庇佑,于是轉而崇尚無差别的燒殺搶掠,否認愛娃作為潘多拉守護神的權威。
...蜘蛛在逃竄過程中,險些因備用面罩丢失而在這顆人類無法呼吸的星球上窒息而亡,卻所幸在琪莉歪打正着的祈禱儀式裡得以複活,由此獲得在潘多拉星球上的呼吸權。至此,蜘蛛與琪莉在各自的身份和能力上都産生了動搖。
與此同時,誇裡奇上校率領着重組的人類部隊,繼續追捕蜘蛛以研究其适應潘多拉星球的能力。他甚至與瓦琅結盟,提供槍械和火焰噴射器,換取灰燼族協助人類殖民。這場沖突最終升級為三方大戰:為了保衛圖鲲,守護潘多拉星球,薩利一家聯合其他部落,對抗人類與灰燼族的聯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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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的失靈
重複的技術噱頭,終究難免導緻觀感上的失靈。盡管我們都深知卡梅隆是3D技術的開拓者,《火與燼》仍然是采用3D攝影機拍攝結合48幀率,是真正意義上的原生3D電影,而絕非後期轉制。但這種高規格,如今已然不再是那麼稀罕的事物。
舉個例子,我們李安導演就曾在這一技術方向上大膽嘗試過兩部影片:《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和《雙子殺手》。後者甚至達到120幀+4K+3D的制式,以至于市面上幾乎絕大多數銀幕都無法完全兼容使其獲得滿血的放映效果。
...然而,李安這兩部電影的接連失利,已然證明單純依靠高規格拍攝早已無法滿足觀衆們的好奇心,“阿凡達”系列自然不可能成為被觀衆偏愛的特例。
縱觀整個電影史,即便技術發展陷入停滞,無法通過更高規格的制作升級來呈現新鮮觀感時,依舊有電影人在技術層面發揮想象力,達到一種獨辟蹊徑的效果。比如王家衛用抽幀手法營造獨特的詩意氛圍;比如畢贛在《地球最後的夜晚》中采取局部3D制造叙事張力;更有電影在嗅覺上加以發揮,引入氣味釋放裝置來增強沉浸感。
...在視聽技術相對停滞的當下,即便《阿凡達3》注定無法再制造出全民擠進影院進行3D朝聖的狂熱現象,或許也可以嘗試在其他角度上繼續創造銀幕“奇觀”,而非一味地依賴重複的制式框架,并以此為噱頭。
文本的掉頭
比起情節上對前兩部的大幅度重複,文本的掉頭與自我背叛則更進一步加劇觀衆的疏離。曾經《阿凡達》的轟動,絕不僅僅在于把3D帶入主流銀幕,也在于它可能是好萊塢商業片曆史裡罕見的、甚至是第一部全然站在人類對立面的作品,把人類作為一個利益集團,塑造成徹頭徹尾的反派。
...這種反殖民的叙事視角,在首部曲中如此大膽鮮明,賦予影片深刻的主題和強大的叙事張力。但随着第二部《水之道》和第三部《火與燼》的展開,這種立場開始悄然動搖:
前有傑克·薩利以人類身份轉為納威人,被潘多拉星球(即聖母愛娃的意志)接納;後有蜘蛛以更接近人類的身份(被菌體改造并與之共存,但又沒完全成為納威人)被這裡接納,電影正從反殖民叙事滑向一種殖民叙事的框架中。
...這種叙事上的180度大轉彎,在好萊塢類型片中是非常cliché的套路。這預示着接下來的第四、第五部中,将會有更多人類被接納,甚至納威人與人類最終可能達成某種共處,乃至産生新的融合二者的進化形式。
這種從批判到和解的文本的掉頭,不僅背叛了“阿凡達”系列最初的叙事鋒芒,也讓影片喪失了那種獨特的意識形态層面的沖擊力與反思性。
...想象的貧瘠
想象的貧瘠從根源上限制了該系列的攀升。曾幾何時,我們驚歎于卡梅隆創造出了一個系統性的外星生态,從納威人的身體構造、語言到文化習俗,再到潘多拉星球上豐饒的動物、植被和地理風光,以及這裡的自然法則(聖母愛娃的庇護)。
但較真地說,這些構想從一開始就有點“想象貧瘠”,核心原因在于它們完全是以人類文明和曆史為錨點的一種相當簡單粗暴的鏡像寫作:納威人參照了美洲印第安人,以及非洲的一些原始部落,而植被的神奇無非都是基于地球的生态延伸,整部電影其實非常“人類中心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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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多尼達克;公号| 看電影看到死
編輯| 騎屋頂少年;轉載請注明出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