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餓遊戲上續作了,這次講的是饑餓遊戲成為機制完備、全名狂歡的大型節目之前幾十年的故事。

(注:以下内容涉及劇情)

那時,斯諾總統還是陰郁的落魄貴族。

作為将軍的父親早早去世,家中僅剩奶奶、表姐和他,在衣裝談吐上還留有一絲曾今家中的輝煌。

隻不過,奶奶吃不起巧克力,姐姐買不了新衣服,他甚至要從浴室牆上撬下一部分瓷磚充作襯衫袖扣。

上了中央學院的斯諾成了全家的支撐和希望,他亟需畢業優秀獎學金來支撐家庭開銷。

對中央區之外的1-12區來的人,中央人普遍認為來自其他區的人如野獸一般。

這種偏見在影片中随處可見。

在斯諾牽起露西的手時響起的驚歎聲,在中央學院的畢業生輔導自己的選手時戒備的神情,也在駐區士兵射向行刑場上抗訴審判不公的人的子彈。

...

在等級分明,差距巨大的社會中,露西格蕾出場就讓人眼睛一亮。

身穿彩裙的露西格蕾是12區抓阄時現場黑白灰的唯一一抹亮色。

她在現場被抽到上台時,往旁邊一位女生的衣領裡放了一條小蛇,在上台被女孩父親,也就是市長,揮了一巴掌後,露西掙紮地站起來,對着話筒唱了一首很反叛的歌,全國轉播。令人印象深刻。

在選品生活的動物籠子裡,主持人問她是不是12區的人。

她果然回答道:我的家族之前不住在12區,不過後來被中央軍趕到12區,住了下來。以前我們四海為家、唱歌跳舞為生。

她對12區沒有什麼認同。她沒有根。

主持人隻能用自己理解的定義來理解露西:既然你住在12區,那就是12區的人嘛。

露西笑笑:If u say so.

是不是很熟悉?

越聽越像吉蔔賽人。

此後種種刻畫更是讓她看起來極其不同,不像被中央壓迫了許多年的百姓,敦實、忠厚,而是跳脫、靈動、野蠻、乖張。

...

第一次與斯諾見面時,她驚訝又防備。

斯諾作為在中央長大的人,從小接受學院派的教育,對規則有尊重、有敬畏。

這次突破常規來主動見自己的祭品,也是獎學金評選規則變動後不得已的辦法。

斯諾帶着奶奶種的白玫瑰,露西沒有接也沒有拒絕。

她向斯諾講:小時候,她的媽媽用玫瑰給她洗澡。在他們的生活中,玫瑰跟任何其他的植物一樣,可以用、可以吃,别在衣服上裝飾?那是什麼?

露西揪下一片白玫瑰的花瓣,放進嘴裡。

對比斯諾的奶奶,家中的玫瑰她一直在種,即便家境已經很落魄,但是他們的體面不能丢。這跟《紅樓夢》中的賈母很像,即便家中不再如往日般輝煌,但是仍要講體面、擺場面。

斯諾上學,跟同學說自己出汗走路來學校,是因為當天給司機放了假,實際上他們連房租都很難續上;

他對搭檔說,早餐的牛排吃了一半扔掉了,實際上為了給奶奶留一點吃的,他又不得不在學校裡躲到沒人的地方吃學校提供的免費食物。

為什麼呢?是他們虛榮麼?

一小部分原因吧。

即便在中央,資源也沒有想象得那麼充裕。

虛榮作為衣食無憂之後的欲望,才會顯現出來。在斯諾成長的人人争利不擇手段的競争環境中,虛榮也不得不被當作一種社交手段來使用。

中央學院的學生主體,很明顯,就是中央高官、政要、軍隊大拿的子女們。

不缺衣食,偏見極重,對階層極敏感。

主角斯諾要混入正常的社交圈子,按照他的欲望、他的能力,他不可能僅滿足于做一個上進的、不搞關系的,畢業後充當馬仔的好學生。

父輩的能量讓他見識到,階層的滑落是一個加速度逐漸增大的事情。

父親去世後人走茶涼。現在僅靠他支撐着家庭,如果社交圈子開始認為他的家庭配不上他的社交圈,孤立、排擠,是他要面臨的一系列後果。

信息将更不對稱,資源他更沒有資格争搶。他甚至可能都不知道那邊有資源。

這也能說明,為什麼在一線城市裡,賺的越多,花的也越多。

你如果不花這個錢,打點人情,提升自己,你賺的高薪就很難具備可持續性。

很多錢,賺的就是信息差、人脈差,憑什麼給你賺這個錢,也是有前期鋪墊的。

...

與露西格蕾對比最鮮明的是誰?

斯諾的姐姐,提格裡斯。剃掉的眉毛,喑啞的嗓音,蒼白的妝容,精緻的發型——典型的中央貴族的女性形象,羸弱、纖細,色彩蒼白,服飾華麗,與鮮豔的露西格蕾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和呼應。

這時的女性還沒有流行起大表姐電影裡誇張的妝容和發型,不過也已經有了後世妝容的雛形。

扮演者是跨性别者Hunter Schafer,可能也是一部分她的聲音不嬌婉的原因罷。

顯然,她們都是堅強的。在我看來,比主角都要堅強許多。

提格裡斯溫暖、善良、體貼、堅韌。

在主角斯諾作導師極受挫敗後,提格裡斯給斯諾出謀劃策,讓他不要放棄;斯諾被流放後,提格裡斯給他打電話,絕口不提因為缺錢生活捉襟見肘,又不得已搬家的事情。

露西格蕾靈動、堅強、義氣、決絕。

結尾處,露西和斯諾道别。

她對斯諾外面下着雨,還要出去的挖肯特尼斯的回應是:“Well, I am not sugar.”

她遭受前男友的背叛、死亡,生死煉獄的競技場。

盡管有崩潰,即使有絕境,回到12區的酒館裡,她背着吉他,一聲“我回來了!”。

她仍然是那位四海為家、唱歌跳舞為生的女孩。

...

斯諾一開始是幼稚的。

這裡的幼稚不是指他沒有心機,不懂規則,而是父親死後缺少了言傳身教而對社會各個“行情”的無知。

他幼稚,以為好好學習遵守規則,就可以拿獎學金補貼家庭。

他不知道,規則可以改變,校長與父親的隔閡可以讓到手的獎金也無法兌現。

他幼稚,以為對祭品展現出友善就可以取得信任。

卻在倒到祭品籠子後面對主持人的采訪鏡頭手足無措。

露西轉頭就穩住他,一字一句告訴他面對鏡頭,好好營銷,并且在臨走時吐露了她的訴求讓他帶點吃的來。

在校外,面對複雜的局勢,他經曆得太少。露西和他逆轉攻勢,足夠成熟應對。

露西是明面上的弱者,心力上的強者。即便他在中央的生活不盡人意,但是跟社會化的、自給自足生存下來的露西比還是差了一大截。

他幼稚,自始自終都沒有意識到,他與露西價值系統的根本性差異。

他的自我認同體系、生活圈層,全部建立在中央區内;露西則是在12區的酒館、草地、湖邊的木屋裡。

在那樣的社會條件下,他們的生活既不能兼容,也沒有重疊。

他們唯一的交集,不過因為饑餓遊戲而已。

...

饑餓遊戲,吃飽了的人是不會玩的。

撿到自己唯一的贓物槍支後,斯諾沒有任何理由再與露西去過逃亡的生活,把自己再移栽到另一個環境中。

全片最清醒的是露西,為什麼呢?

因為饑餓。

不僅僅指食物匮乏的生理性饑餓,還有不得不逃亡,心靈上對歸屬感的饑餓。

正是因為不得不随時警惕外界的危險,缺少了心靈上富足的穩定感,露西才是那麼一個狡黠謹慎、不可預測的形象;才會有那麼一股野蠻的、生腥的氣息;才具備着足夠生存的動人歌喉和舞藝。

沒有饑餓,就沒有技藝。

畢竟生存,是那麼艱難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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