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這部電影采取的近乎“詐欺式”營銷雖是無奈之舉但無疑也在觀影預期之中埋下了一連串的地雷。如果觀衆們對照這些天路演的說辭,根據導演與“絕對主角”我濤提供的提示詞來“按圖索骥”,最終也隻能帶着“貨不對版”四個字罵罵咧咧離開影院。而對于偵探而言,最好的破解作案手法的方式,就是沿着罪犯設置的陷阱,先上一次他的當,這樣你就能真正站在他的角度來思考。

愛情電影?女性主義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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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膽的影評(們)

熟悉“巧巧宇宙”的人對于賈樟柯本次通過剪輯、替換聲畫素材而編織出來的巧巧與斌斌之間的愛情故事線其實并不會感到新鮮。從《任逍遙》的大同再到《三峽好人》的奉節最後到新補拍的疑似“廣州”的位置,最終“出走半生回歸大同”,賈樟柯隻是需要一個理由讓他的兩位主人公開始移動,進行這一段“跨越半個中國”“出走半生”的旅行,或者說需要略施小計制造出這樣一個“鈎子”來穩住我們的注意力,不至于在大量footage的拼貼堆砌之中迷失方向。男的出去闖蕩,女的跟随他的足迹也開始颠簸,最後在老朽疲憊之中被迫釋然,其實不新鮮,而且素材的強行拼接并未制造出所謂的“史詩感”。

而說到這個不可繞過的“台柱子”,在一堆“濤聲依舊”的戲谑聲中出場的我濤需要考慮的并不是如何證明自己“不可撼動的地位”,而是如何在層出不窮的默片喜劇式表演中提供可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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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鬼二象性疊加的複雜處理:到底是一種故作樂觀的笨拙努力,還是一種對荒誕本身的展示,亦或是對于“馬克吐溫”精神的貫徹?無論如何這個表情動作已經成為2024不可磨滅的meme本身

兩個era的巧巧都共享了同一套動作:把衣服舉起來遮陽或者避雨,這算是某種人物上的一緻性維度,顯然也是有意為之的“巧合”。所不同的是,《任逍遙》的巧巧做這個動作就是一個很典型的beach beauty,她仿佛人不在大同而是在南法或者意大利,感覺她在過一種“精神上很西化”的生活,如同她喜歡的那些disco舞曲一般。她的這種“懸浮感”契合了青春時期那種自帶浮力的感覺,在人生這個階段誰不是living out of this world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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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又能說她走進一個縣城KTV小房間開始rave party的樣子不是local Charli XCX呢,I mean it seriously.

而我濤在《三峽好人》era則更多地展現出一種江湖氣,比如她在造人訛詐之時這個經典“港版武俠”的場面調度,她掏出防狼電擊棒的樣子比玉嬌龍大鬧酒館的橋段還要生猛。 這自然是賈樟柯對于這個era之中的市井生活裡江湖氣與俠氣的觀察與搬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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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人戲稱“吳京”“男人”式的銅鈴一般的雙眼,甚至讓人回憶起她遭遇“示愛”反手搶走摩托車的影後moment。

當然這裡舉着衣服躲雨的她則展現出一種風霜感,在花花綠綠但是總體上無意義的荒原中經曆一個又一個身心俱疲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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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這一段《山河故人》era猛然插入的高情緒濃度“影後moment”,巧巧吃盡生活的苦也吃夠了愛情的苦,冷掉的包子在這些東西面前并不是食難下咽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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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巧巧在終幕裡用肅穆含悲幾近壯烈的夜跑表情向我們诠釋了“俱往矣”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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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确認這就是所謂的人“女性主義”說辭的基礎,能稱上述組合起來的片段為“一個女人的史詩”嗎?誠然,巧巧是一個人也是很多人,但實際上她誰也不是。她并不是一個具有“傳統現實主義面向”的符号,我濤的表演(或者非-表演)總是讓她成為一個被再符号化過的符号,她的身上已經有“為了讓某種東西浮現出來”的雕飾感。反正這麼高調門的話我是不敢說,不過作為我濤的《Eras Tour》倒是蠻合适的。

中式夢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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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宣傳明顯采用了這個字眼,以及一些meme

如果說大量lo-fi複古感強烈的弱邏輯拼貼就是“夢核”的話,那麼也許這個“富于網感”的宣傳詞還真有那麼一點得當(值得上當)。但是夢核在于制造一種眩暈感以及似曾相識的幻覺,而賈樟柯的大量素材之中都有一種近乎“白描”式的赤裸和直接,那些lo-fi感無非是時間跨度所導緻的,他的許多raw material帶來的沖擊力是強烈甚至具有打擊感的。

要說真算得上“夢核”的畫面,就是斌斌在網吧玩電腦,在一個塔可夫斯基式的平移運動中,鏡頭從斌斌的臉切到了電腦屏幕的Flash動畫裡面,就像是直接鑽進了他的精神世界、欲望世界(夢)之中,那個“人機關系”的隐喻也昭然若揭。

宏大的時代紀錄片?強烈的人文懷舊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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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個電影故事不新奇,人物也不新鮮,但是唯一可以說很重要的,就是賈樟柯“親選”的這些footage,可以說前面那些東西都是為了把他比較寶貝的這些footage再放出來才攢的這個局,或者說“誰是餃子誰是醋”很明顯其實。那麼我們可否以一種紀錄片視角來切入呢?一如他前中期那些作品序列?

本片的英文名Caught By The Tides意在通過人的被裹挾/掙紮/湧動來反應那個Tides,所以人物與其背景之間構成了很深的互文關系,甚至景觀比故事更為重要。其實看完就很容易理解為什麼我濤隻收獲了掌聲沒收獲獎杯。作為記錄片,它的素材在表面上看來過于零碎而不完整,沒有一個很好的切入角度。它的文本背後的context非常豐富而宏大,如果沒有在中國生活過這二十幾年,難以體會到它“以小見大”的那個“大”是什麼。甚至如果你不熟悉“巧巧宇宙”,還會對主線叙事部分感到一頭霧水,尤其是再剝除背景起訴看巧巧斌斌的人生動線,就沒什麼好看的了。所以關于國際影評給出的“恢弘史詩”之類的字眼,我表示深切懷疑。賈樟柯在素材裡安排的觸發點類似于美劇裡面那些看似随口抛出但實際上很深的笑點,你都不一定知道它們在哪。而我不一樣,我濤走出來的第一秒,我就開始笑了。

AI元素?

賈樟柯對于AI的讨論也讓人好奇。雖然按照時間順序,AI本人出現的時間在結尾部分并且隻有幾分鐘, 但是它還是起到了一些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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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稱道的是這個超市當中的鏡頭,它用一種全景鏡頭的感覺“模拟”了一種機器視角,像是AI在看。這是賈樟柯用鏡頭語言在描述他言辭之中的“AI已經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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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發超絕節目效果的當然是機器人在“試圖安慰”心情不太好的巧巧時采取的金句策略,顯然我們這一位“具身智能”雖然還有些dummy,但是特蕾莎修女和馬克吐溫的名言卻正中下懷,甚至足以概括巧巧(實際上隻是一隻賈樟柯躲在身後使用變聲器罷了),大有“庸醫治大病”的喜劇效果。而在這裡面體現出的“驚喜感”實際上更多源于人類自身的心理結構,正如我們之所以會被AI的nonsense推理騙到某種程度上是因為我們天生就願意被騙,正如我們總是會被他人無心的舉動所感動或傷害。

Then What?

如果說這電影硬要叫“風流一代”,那麼可以說是一個風騷女人巧巧和一個二流子斌斌糾葛半生跨越半個中國她追他逃的故事;而Caught By The Tides就是:賈樟柯翻相冊的時候覺得二十幾年來的風塵撲撲地往他臉上打,他還是覺得那些raw material特别具有生命力,那個tides攪動的風雲依然具有鮮活的力量與不可磨滅的痕迹。故事不重要,甚至趙濤也不是很重要,而那些footage确實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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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襪姐的這一個鏡頭貢獻了超美一幕

甚至退一步說,它對我而言是2024最佳喜劇片, 畢竟我濤走出來的第一秒,我就開始笑了。

馬克吐溫說:人類最大的武器,就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