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蘭的劇就像最負盛名的英格蘭搖滾一樣,叛逆、野性,極具“威脅性”。但目前的影評,對劇名的探讨還有進一步深入的空間。事實上,“Riot Women”并非一個學術名詞,而是可以理解為一種充滿張力的文化符号。它将最具破壞性的詞彙與曆史上最被要求順從的群體并置。因此本文将主要從詞義語義、性别主義以及社會角色理論三個維度對本片的劇名,“Riot Women”,進行一些粗淺的介紹與解讀。
1.詞義角度:認知失調與語言的反叛
“Riot”在詞義上通過指涉混亂、噪音、暴力、不可控的公共秩序破壞,它通常是主動的、侵略性的,并且在曆史上往往帶有男性化暴力色彩。“Women”在傳統語境和父權制語言體系中往往承載着被動、順從、私領域的語義聯想,這在與性别相關的研究中得到了非常豐富且連續性的論證,例如,近期發表在《美國科學院院刊》的論文“An Exploration of Basic Human Values in 38 Million Obituaries”顯示,在近30年的人類價值觀裡,女性仍然與關懷特質挂鈎,這包括以家庭角色為代表的溫暖叙事維度。
因此,“Riot”與“Women”的組合打破了人們日常的語言期待。它強行将女性從被凝視的客體轉化為制造混亂的主體。這裡的“Riot”不再單純指物理上的暴力,而是指對既定秩序的擾亂,尤其是對既定父權制語言體系的反抗。事實上,這也對應了上個世紀90年代以美國華盛頓州奧林匹亞和華盛頓特區為中心的地下朋克女權運動,“Riot Grr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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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為90年代“Riot Grrrl”運動的海報,展示了這種語義重構在視覺和文字上的直接體現,拼貼、粗糙、憤怒的表達。)
2.性别主義角度:對女性憤怒的污名化
從性别主義的視角來看,“Riot Woman”揭示了社會如何用雙重标準的方式看待憤怒與反抗。在性别主義的凝視下,男性發起騷亂常被解讀為革命、起義或政治訴求;而女性發起騷亂或表現出極端情緒,常被病理化為歇斯底裡或瘋狂,甚至被戲稱為“瘋女人的叙事”(The Mad Woman Trope)。性别主義傾向于将女性限制在家庭空間,而“Riot”必然發生在公共空間。當女性成為“Rioter”,她不僅是在反抗,更是在入侵原本屬于男性的公共政治領域。因此,從性别主義角度解讀“Riot Woman”這個詞,可能本身可能帶有一種指責意味,指責該女性缺乏情緒控制能力,不符合女性應有的端莊,而這本身是對女性意志表達的污名化。
然而,真正有趣的地方在于女性主義者的反向挪用。女權主義者,特别是第三浪潮女權主義經常主動擁抱“Riot”這個詞。她們将性别主義者用來羞辱女性潑辣、野蠻的詞彙轉化為力量的象征。在這裡,“Riot”意味着不再尋求男性的認可,不再溫順。
...(上圖為Pussy Riot樂隊的抗議表演,生動展示了女性通過誇張的色彩和行為,主動認領騷亂者身份以對抗父權壓迫。)
3. 社會角色理論角度:規範的違背與懲罰
社會角色理論是由Alice Eagly等人提出的著名性别研究範式,其核心觀點認為,社會對性别的刻闆印象源于男女在社會分工中的不同角色。由于性别差異在職業角色上的體現不同以及勞動力市場與家庭生産中的分工不同,角色特征逐漸與性别相聯系,最終形成性别角色刻闆印象。例如,女性更常扮演家庭主婦的角色,而男性更多在外工作。因此,社會對女性的角色期待往往是公共性、友善性,即關心他人、溫和、富有同情心,而“Riot”的行為特征是主導性、代理性甚至攻擊性。
很大程度上,“Riot Woman”的出現是對“女性即溫順”這一刻闆印象的暴力拆解,同時也标志着傳統社會角色理論的邊界正在松動,并且這已經成為一種趨勢。這對我們正确理解#MeToo運動和當代的反抗性藝術,以及大量聲援女性主義的搖滾樂隊,Bikini Kill等樂隊提出的“Girls to the front”策略具有非常重要的價值。它是一面鏡子,映射出傳統父權制對女性憤怒的恐懼和病理化。當越來越多的女性承擔起破壞者或變革者的角色,社會對于女性意味着什麼的刻闆印象也會被迫發生緩慢的認知重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