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12.20】

今天我去百貨商場給女兒買禮物,閑逛的一瞥,發現有一個新來的可愛櫃姐一直盯着我看。

那是一種,凝聚性極強的,專注度極高的,好奇又驚豔的眼神。

我被這眼神擊中。我預感到有故事即将展開。

是的,我活在别人的眼中。我需要他人的愛意來補給自愛的能量,我借助他人的眼睛來照鑒自身的倒影。請别說我空虛,這隻是先天的設定。

我轉去别處,再來到她面前,要給她這一點小小的波瀾。我摘下手套,留下一個餌。她那小鹿似的眼神再一次令我身心愉悅,她的些微慌亂笨拙讓我更感自信。在她面前,不自覺地,我的聲調更加迷人磁性,我的表情更加從容魅惑,我的字迹也更加潇灑自如。

令人難忘的言談隻需一刻鐘,恰到好處的逗留能達到最佳效果。我離開了,步子盡量優雅且妖娆。我回頭向她一笑:“你的帽子真可愛”。其實,是為了确認她正注目着我的離去。

然後,等待。

...

【1940.12.21】

那位可愛的小姐果然把我的手套還給了我。我的預感一向這麼準确。

OK,可以了。

和她通電話,告知禮物已到,并感謝她寄來手套。當然了,還要借此名義邀請她一起吃一頓午餐。

她給我的感覺,是樸素的,沒有見過太多華貴的東西。那麼接下來,正是我施展魅力的主場。

等着接招吧,小姑娘。

【1950.12.22】

帶她來到了我最熟悉的餐廳,點了一份 creamed spinach over poached eggs和一份 dry martini with an olive。倒并非有多喜歡,隻是比較适合塑造形象。

而這個傻孩子,竟然跟我點了一模一樣的。這更堅定了我的判斷。

然後就是,認真地誇贊她的名字Therese并在一句話的結尾用略顯誇張的語調喊出,看得出她很吃這一套;說出丈夫Harge的存在觀察她的反應,又表明自己正在辦理離婚,暗示可得性;套出她的情感狀況,看上去她要被動地接受一個男人的愛;然後随意地邀請她這周末來我家玩玩。

一切都那麼順利。

【1950.12.23】

她來了。在車上就能感覺得到她對我更加迷戀順從。路上她還偷拍我,可沒什麼能躲過我的眼睛。

她在我家彈琴,我試探性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她立刻緊張起來。嗯,不錯,是我期待的反應。

和她聊天,知道了她熱愛攝影。鼓勵她,并冒出了為她買一台攝像機的想法。

隻是最後,Harge突然進門,我和他再度陷入争吵。雖然這個美好的夜晚被破壞,但我正有此意,好讓她親眼看看我的瘡疤,為她植入一些心疼憐憫。

送她回家,收拾好情緒,再和她對話。約定明晚去她家。

...

【1950.12.24】

送給她了一台攝像機當作聖誕禮物,她快高興地說不出話來了。送禮物就是要直擊心坎。

觀賞了她的照片牆,偷拍我的那張已經洗了出來,她兒時的照片告訴我這家夥從小就是個美人坯子。

合時宜地優雅落淚,再和她去天台談心。以及,吸引她和我來一場說走就走的無目的地旅行。

她一如既往地同意,并一臉向往。

【1950.12.25】

聖誕節和小美人出行真是快樂,而且她也十分用心地為我準備了禮物。雖不貴重,但她的強烈心意我能感受得到。

...

【1950.12.26】

今晚和她一起聽唱片,塗唇膏,擦香水。

讓她聞我脖頸處,而她似乎多停留了一會兒。

嗯,我也嗅到了她的體香。

【1950.12.27】

喝了點酒,微醺。氛圍剛剛好。

我将手搭上了她的肩,說自己從未好好過一個聖誕,暗示她之于我的特殊性。她也說她一直都是一個人過聖誕節,她說今年不再孤單,并抓住了我的手。

是時候了。

我解開了睡袍,俯身吻住她。她依舊像一隻順從溫柔的小鹿。

然後我們去了床上,一切如我所願。也如她所願。

“She is an angle flung out of space.”

...

【1950.12.28】

事情敗露,如果我和她雲雨的錄音被Harge拿到,就意味着我不可能再要到撫養權。我氣急敗壞拿出槍支去找錄音者,可子彈已經被她卸掉了。

在車上,她一直在道歉,說她本不該讓這件事情發生。我安撫了她。

那麼今晚,就當作離别前的狂歡吧。

她的味道依舊如此香甜。

...

【1950.12.29】

給她寫了一封信就離去了,讓發小替我照顧她。

我知道這樣做固然殘忍,但我深知我們不是一路人。我明明早就預見到了結局的悲涼,還是忍不住出手摘下這短暫的歡樂。兩個女人在一起是那麼困難,更何況是在這個緊要關頭。

在最美的時候戛然而止,是我最擅長做的事。将這美麗扼殺,再存為标本,以供今後觀賞;若任其自然枯萎,那便什麼也不剩了。

她會難過吧,我又何嘗不是呢。我品味這悲涼,猶如煙瘾。

...

【1950.12.30】

她給我打了電話。我接通後無聲,再按停。

她能聽懂這幾秒鐘的沉默的麼?

...

【1951.01.26】

這個月我勾搭上了新歡,我和發小抱怨不能帶她回家過夜,抱怨為了争奪撫養權的目前囚籠般的生活。

聊得正歡時,發小提起了Therese。我愣住了。我們都沒再得到過她的消息。

突然想她了。過段時間我會去找她的。

等我,Therese。

【1951.03.13】

給她寫了封信,邀請她吃飯。

她如約而至,比幾個月前成熟了不少。昔日的少女添了些女人味,我看出了我和時光對她的改造。

問她是否恨我,她說不,好一個反話;她冷漠簡短的言辭擺明了不想和我進行過多交流;邀請她和我一起住進新公寓,她拒絕了;邀請她和我們共進晚餐,她還是拒絕了。當然,這再正常不過,她的此時抗拒正說明了我彼時施加的魔力,留下的痕迹,帶給她的傷痛。

我拿出殺手锏:說愛她。

這時候我們的對話被打斷。這可真是剛剛好啊,不然我還不知該如何收尾。

我本以為她會思考一段時間再來找我,沒想到今晚她就跟來了。乖孩子。

那小鹿般的眼神,直直地射向我,和我初見她時别無二緻。

一顆心,Gotch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