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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巴嫩女導演娜丁·拉巴基的電影《何以為家》,以12歲男孩叙利亞難民贊恩在法庭上起訴自己的父母生下自己為線索,倒叙贊恩之前的悲慘故事。該片原名《迦百農》,迦百農是《聖經》中耶稣開始傳道的地方,而《何以為家》這部電影講述的就是一個在混亂失序的環境中發生的故事。這部電影不是賣慘,而是阿拉伯社會的一個真實記錄。通常我們印象裡的阿拉伯人,無非是腰纏萬貫、身穿白色大袍的石油大亨,或者身騎駱駝,穿行沙漠的貝都因人。阿語學子則會對阿拉伯人産生一些美好幻想,對這個有着千年文明史的民族有過高的期待。然而,在阿拉伯人熱情好客、能歌善舞之外的人性之惡在電影中也逐漸揭開了面紗,我想從這部影片中就能管中窺豹。電影院裡,一對年輕人反複在讨論,黎巴嫩是說法語的地區,為何還有如此破敗的地方?一直到電影結束,他們的讨論也沒有結果。盡管無力養育,贊恩的父母依然不停生育,家中有七個孩子。贊恩從沒上過學,他和弟弟妹妹們打零工、賣果汁,和父母販毒來承擔生活的重擔。11歲的妹妹薩哈被強行賣給房東為妻,隻為換取房租。贊恩憤怒離家,在貝魯特遇到沒有合法身份的埃塞俄比亞難民拉赫母子。拉赫外出打零工卻湊不夠辦假身份證的錢,最後被捕入獄。贊恩獨自帶着小孩,他偷盜、搶劫、販毒,想盡了辦法,還是養不活自己和小孩,最後把小孩賣給人販子。贊恩回家找證明身份的文件,想通過蛇頭到瑞典,卻得知妹妹薩哈懷孕死亡。他憤怒地拿起刀刺傷了薩哈的丈夫,锒铛入獄。在獄中他狀告父母讓他來到這個世上,卻沒能夠好好地撫養他,沒能給他應有的教育、健康和愛。在法庭上他說:我希望大人聽我說,我希望無力撫養孩子的人别再生了。我隻記得暴力、侮辱、毆打、鍊子、管子、皮帶。我聽過最溫柔的一句話是,滾,狗娘養的東西,滾,你這垃圾。生活是一堆狗屎,不比我的鞋子更值錢。生活是個婊子,我以為我們能活得體面,能被所有人愛。但上帝不希望這樣,他甯願我們做洗碗工。這部深刻的現實主義題材的作品折射出三個重要主題:一、原生家庭的生而不養。電影剖析了國人所關注的原生家庭問題,狠狠打臉了管生不管養的“生育癌”父母。針對中國的獨生子女政策,一位阿拉伯的大學生卻說:“孩子是真主賜予我們的禮物,節育和堕胎是不道德的”,這與電影中贊恩的母親說:“真主拿走一樣東西,就會賜予你另一樣東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懷孕了”,幾乎如出一轍。所不同的是,阿拉伯大學生說話的環境是一個因為石油而富饒的王國,廣袤的土地上不過數百萬人口,多生幾個孩子并不會産生太多不利影響。而電影中的贊恩母親則是一個連生計都無法維持的叙利亞難民。套用贊恩的質問:“既然你們沒有能力撫養,為什麼還要生呢?”聽到這句質問,恐怕難民父母也會感到委屈。阿拉伯民族是一個有着多子多福、大家庭觀念的民族,生孩子無論在文化傳統還是宗教信仰上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哪怕在颠沛流離時亦是如此。贊恩媽媽在法庭上聲淚俱下地控訴道:“你們誰又知道我為了撫養這樣孩子付出了什麼?”她認為是當地政府剝奪了她工作的權力,是叙利亞政府和國際社會使她颠沛流離,生孩子不是她的錯,錯的是這個社會對難民有太多制約和歧視。中東國家總人口爆增,大大超過其資源環境承載能力,導緻生态環境惡化,甚至出現了生存危機和人道主義災難。戰亂推升叙利亞童婚率,大批少女懷孕緻死。2011至2014年間,約旦境内叙利亞難民當中的童婚占全部登記婚姻的比例從12%上升到32%。那麼錯的到底是誰?答案會有多種,但贊恩們是無辜的,生活的重擔本不該由他們來承擔,他們被逼着走向早熟的模樣讓每一位觀者都感到心痛和壓抑。日本電影《小偷家族》,同樣是社會底層如蝼蟻般苟且卻頑強地生存,同樣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間抱團取暖的溫暖,卻百倍于原生家庭表面的熱鬧,看來人性是超越國界和文化的;二、難民問題。難民是一群時常聽說但距離遙遠的人,他們盤踞在邊境某一個角落的難民營中,依賴着政府和國際組織的援助;或者通過偷渡進入歐盟,在街頭巷尾留下存在感,因為文化差異,在駐在國時而扮演引發社會事件的入侵者。這樣的看法對嗎?顯然不完整,但作為普通群衆而言顯然沒有渠道讓我了解難民們更真實的生活狀況。在《何以為家》中,導演蟄伏三年,潛心調研了街頭、民居、監獄中的叙利亞難民真實的狀态。她向我們展示的是不同于以往認知的城市難民,他們散居在城市的角落中,極少擁有居住證和工作權,甚至很多沒有被登記為難民,如影片中所提及的,他們“像蛆一樣活着”。賦予了這部影片打動人心的力量,包括男女主角在内的大部分演員,都是真正的難民和社會底層,他們目不識丁,連台詞都是現場邊教邊學的即興演繹,因此他們所展示的更多是自己的故事和情感。在影片拍攝後不久,其中的一些演員就真的因為非法居留遭到逮捕。這種真實感,哪怕未曾了解過拍攝背景的觀衆,也能在觀影過程中輕易地感受到。真實帶來的無力和壓迫,讓觀衆深陷其中難以自拔,對内心的沖擊從始至終。黎巴嫩是接收世界上叙利亞難民第二多的國家,目前黎巴嫩境内有超過150萬名叙利亞難民,其中注冊難民近百萬,占黎巴嫩總人口超過四分之一,使黎巴嫩成為僅次于土耳其(350萬)的第二大叙利亞難民接收國。黎巴嫩是三大接收國中唯一沒有為叙利亞難民建立難民營的國家,黎巴嫩對于阿拉伯難民有着近乎慘痛的經曆。黎巴嫩境内現存12座巴勒斯坦難民營,有着逾50萬巴勒斯坦難民。這些難民營經過70年的發展,從單純的難民救濟中心演變為複雜的政治活動中心,管轄權幾易其手最終被各宗派劃分,黎巴嫩政府對難民營所能施加的影響微乎其微,這成為了黎巴嫩一塊久拖未決的心病和長期的安全威脅。黎巴嫩人對巴勒斯坦難民營的記憶直接影響到叙利亞難民營的建立,教派分權體制下的黎巴嫩最終提倡不建立難民營、就地歸化的聲音占據了上風。黎叙間的兄弟協議,曾讓叙利亞難民可以自由進出黎巴嫩,但黎巴嫩政府沒有為難民提供援助的法理義務,盡管黎巴嫩政府不會強制遣返被聯合國難民署承認的難民,但可以肯定的是黎巴嫩不會給予任何人難民地位,因此黎巴嫩政府并沒有給予難民物質援助的法理義務。事實上,對于衆多黎巴嫩人而言,許多公共服務也是通過NGO和宗教團體得到的,而非黎巴嫩政府。黎巴嫩基礎設施薄弱的問題由來已久,首都貝魯特曾被稱為“中東小巴黎”,但其實黎巴嫩在基礎設施方面承受着不可言說之痛。黎巴嫩的基礎設施在内戰及之後以軍 33 天空襲中受到了極大的破壞,包括黎巴嫩國際機場、貝魯特一大馬士革公路及大量民用發電站在内的設施損壞嚴重。内戰後,政府很快提出了國家緊急重建計劃,将恢複基礎設施擺在首要位置。然而,由于資金短缺,重建工作受到了很大的限制。曾經 24 小時供電的黎巴嫩,如今即使在首都貝魯特每天仍有 3 個小時處于斷電狀态,貝魯特以外的地區甚至可能長達12小時。據聯合國難民署的統計,黎巴嫩的給排水系統每天隻能處理8%的污水。大部分在黎叙利亞難民仍處于黑戶狀态,按照黎巴嫩移民法的規定,年滿15周歲的難民需要在入境一年後繳納每年200美元的居留證申請費,另外需要由村長和房東提供租房證明或聯合國難民署證明,每一項證明都需要額外支付一筆不菲的公證費,這對于人員衆多的叙利亞難民家庭是個沉重的負擔。對于沒有居住許可的難民而言,他們無法享受到大部分權利,如學校注冊、辦理銀行賬戶以及尋找合法工作,同樣他們也無法登記結婚以及為新生兒辦理出生證明。針對叙利亞難民的安全檢查和背景調查也越來越頻繁,安全部門在大街和社區内設立臨時檢查點攔截可疑人員,一旦被查到沒有合法的居住許可,難民可能會被拘捕,甚至遣返回國。瑞典是叙利亞難民北行避難的主要目的地之一,在片中,蛇頭向男女主角兜售前往瑞典的避難之行,開價五百美元。在現實中,瑞典确實是叙利亞難民首選的歐盟目的地之一。通常,難民會選擇借道土耳其經水路達到希臘希俄斯島、米蒂利尼島、薩摩斯島等進入歐盟境内,再通過長途跋涉達到歐洲中北部,由于各國應對難民政策包容性不一,難民往往會傾向于難民政策最為友好的德國、瑞典等國,不過如果按照避難申請量與該國人均的比例計算,匈牙利才是實際接受難民比例最高的歐洲國家。鑒于匈牙利的經濟形勢,這也是導緻匈牙利決定關閉邊境阻止難民入境的原因;三、民主自由問題。叙利亞政權被颠覆,主要原因是以美國為代表的所謂西方普世價值觀帶來的災難。叙利亞戰亂頻發、難民遍地,你為什麼要讓我來到這個充滿苦難的土地上?其實我想說,一個穩定的政權,你先不管他是腐敗還是毒菜,是洗腦還是威權。穩定的政權,對于一個國家的人民來說,本來就是一件幸事,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一個可以讓國民吃飽穿暖的政權,其本身就是功德無量的一件事情。很多時候,我們隻盯着文明的上限看,民主、富饒、安居樂業、人人有車有房有低保。卻忘了人類社會的下限,戰亂、饑餓、疾病和死亡。所以我很明确的告訴你,所有那些反政府的武裝,不論是誰支持誰授權,不論其出發點如何,都是造成今天難民問題的罪魁禍首。我們整天嘲笑隔壁的朝鮮,卻忘了這個地球上還有比那個國家慘的人民多的是。當然,我知道很多人還是會覺得政府讓人吃飽穿暖是非常簡單而且理所應當的事情,但我建議你有機會去非洲旅遊一次,去嘗試解決一下這個非常簡單的吃飽飯的問題。沒有動亂,沒有宗教沖突,自然條件也不惡劣,簡直是教程模式。但是你要解決了,别說諾貝爾和平獎了,你想要什麼勳章聯合國馬上給你定制。我們覺得理所應當的事情,很多時候并不是看起來的那麼簡單。這不是比爛,而是首先保證一個國家人民的生存權,這才是真正的民主自由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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