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浮小休
輯|汐君
封面|PS鬼才葛鴿
截圖|電影《何以為家》
他停了一會,又上去了。一級一級,走進沒有光的所在。
——張愛玲
人生總是這麼苦,還是隻有童年苦?
總是這麼苦。
——《這個殺手不太冷》
Here they sang about “tomorrow”,
And tomorrow never came.
——音樂劇《悲慘世界》
去看《何以為家》那天,正巧《複聯4》也在熱映,影院裡成排的座椅上沒有多少觀衆。乍看到“何以為家”這個有些俗套的名字,小休以為不過就是一場勵志的電影,講着關于我們熟悉的:主角通過自己的努力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可是這部電影最終卻賺足了我的眼淚。

電影的原名叫《伽百農》,在聖經中,上帝從這裡開始傳道,展現了很多神迹,然而不識耶稣的百姓卻背棄、驅趕耶稣,最終耶稣詛咒此地:伽百農啊,你已升到天上,将來必推下地獄。
導演鏡頭下的貧民窟就像是被詛咒的伽百農:無序、混亂、前路茫茫。
影片開始,導演從最終在法庭上的控訴講起,倒叙了這場引人淚水的故事。
在黎巴嫩,贊恩一家住在窄小的出租屋裡,最小的孩子被鐵鍊束住手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的母親用力碾碎贊恩剛剛騙來的毒品“曲馬多”,在水裡和衣服一起浸泡,以方便帶給正在坐牢的長子,在獄中換取一些錢财。贊恩通過搬運貨物賺取一些生活費,幫婦女運送煤氣罐,給房東家的雜貨鋪送貨。
晚上,他們一家擁擠在一塊勉強稱為床的地面上,六個兄妹跟父母隻有一層紗簾隔開,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他的父母還是想要懷上下一個孩子。
人常說在徹底的貧窮之下,沒有所謂尊嚴。電影所拍攝的貧民窟就是這樣一個沒有尊嚴的所在,賭博、吸毒、盜竊、偷渡,這些元素貫徹了整條劇情線。
——
你有沒有想過,這不是我們的錯。
我也是這樣出生,這樣長大的。
我做錯了什麼?
如果我有選擇,我可能會比你們所有人都好。
這不是我想要的
有人告訴我:“沒有孩子你就不是男人。”
我詛咒結婚的那天,我為什麼要過的這麼悲慘。
——

“人生不會因為你足夠不幸就網開一面。”
贊恩的妹妹不久被嫁給了三十多歲的阿賽德。贊恩拼命保護的人被父母親自推入了火坑,他絕望而疲憊的逃離,坐上前往遠方的大巴。意外的遇見讓他進入了拉西爾工作的遊樂場,也在這兒與這位黑人母親結緣。
在拉西爾這兒,他第一次感受到家庭的溫暖。
拉西爾同樣是沒有合法身份的難民,她帶着一歲的兒子尤納斯狼狽生活在這座霓虹之城裡,靠着虛假的身份證明工作,拿到的微薄工資維持生存後還要分出一部分再寄回家鄉。就是這樣囧迫的三個人,互相溫暖了彼此。全劇裡,贊恩除了在最後拍攝護照的片段裡笑了一下之外,與黑人母子一同吃飯是他唯一眼睛裡有光的時刻。
這一幕,同樣讓小休熱淚盈眶。整部電影的壓抑讓人看不到一點曙光,鏡頭下的每個人都做着不同的惡,貧民窟的衆生都是為了生存不擇手段的相貌,我萬分慶幸,在這一場景裡,還有人性頑強的留了下來。
拉西爾很快因為非法移民被抓捕入獄,等待遣返。
她離開的幾天,這個被她照顧的、同樣還是孩子的贊恩想盡了一切辦法想要護她的兒子周全。贊恩通過從前學來的制作曲馬多飲料的方法賺取了黑人孩子的吃飯所需。然而後來,事情很快暴露,生計,成為了最大的難題。照顧自己尚且艱苦,他再無力照顧一個幼小的孩子。

這也是電影發人深省的情節,主人公贊恩在最後也沒能選擇和父母不同的做法——他同樣把親弟弟一樣的黑人小孩賣給了人販子,換取了400美金和一次離開的機會。
“也許他去到那兒會過得更好”贊恩的父母這樣想,贊恩賣掉尤納斯也是這樣想,不同的是贊恩在這份感同身受中,打破了原本“父母有權利随意生養孩子”的看法,從而才有了後面起訴、控告的橋段。
為了離開,贊恩回到家中尋找證件,而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連出生證明都沒有,就像影片中所說:“你兒子還沒出生就死了,他并不存在,即使是番茄醬也有名字,有生産日期和保質期,而他沒有。”
噩耗接踵而至,妹妹在不久前因為懷孕出血死亡。沒有了離開的希望,最愛的妹妹也痛苦的離開。贊恩這份對親人強烈的愛,當一切無力改變時,就變成了自身的痛苦和對他人的報複,他拿起刀捅向了奪走妹妹的男人,也捅破了這世界華美糖衣下的殘忍法則。

回到電影的開始,在那個戲劇化的法庭上,贊恩一字一句的回答着法官的問題。小休本以為在這一刻,小贊恩會爆發出自己的情緒,但值得關注的是,法庭上的每個人都有屬于他這個角色的表情,但贊恩沒有,他作為親曆者本該展現的是在生存、難民、流浪這些話題摧折下的痛苦或者絕望,然而他的表演确是壓抑的,去藝術化的,有人說這部電影更像是半個紀錄片,确實如此,但正是這種自然的展示才是另觀者最心疼之處。
因為不想再看到新生的嬰兒重複他或者妹妹的人生,所以影片中的他選擇上訴,但這樣的控訴會真實的發生嗎?我想不會。但導演卻用這樣一個嚴肅的場景,向觀衆清晰的表達了關于父母和子女的問題——父母在沒有條件的情況下真的應當有權利去選擇子女嗎?
——
我想起訴我的父母。
為什麼?
因為他們生了我。
——

幸運的告訴大家,現實裡的贊恩終于獲得了挪威的護照,他開始上學,學習讀寫,也不再與垃圾為伍,四處奔波。然而重新開始不一定意味着新生,輪回性的重蹈覆轍才是生命的常态。贊恩現在看似平靜而正常的生活,背後還是籠罩在宗教、習俗、國家戰争的陰影下。
在他之外,還有無數的戰争流民。他們之中,哪怕有幸被接納至難民營,迎接他們的也可能是堆積如山的垃圾,簡陋的生活設施和随時被欺淩的風險。贊恩獨一無二的幸運,恰恰反應的是成千上萬人的不幸,大部分的戰争難民最終或許都隻能在固化的社會中腐爛。
避難所還是罹難地,沒人說的清楚。
——
生活是個婊子,
我以為我們能做好人,
被所有人愛,
但上帝不希望我們這樣,
他甯願我們做洗碗工。
——
不知道大家是否記得,2018年,全世界媒體都争先報道了一場難民強奸案:一名在德國尋求庇護的伊拉克難民涉嫌強奸并殺害了14歲德國女孩。近幾年類似的問題,偷竊、販毒、欺淩已經成了全世界的難民問題,媒體在這方面誇大其實的報導,更是嚴重加劇了接收難民國民怨的高漲。
電影在這方面并沒有給全世界的難民指出一條明路,小休隻能反思,他們隻是想活下去,他們沒有錯。那麼誰該來承擔這沉重的代價?人民和難民的一字隻差,意味着他們永遠都無法證明:我,是一個活生生的存在,我在這片土地上有着與生俱來的尊嚴。
親愛的讀者們,除了一時的同情和微薄的救濟,我們,其實什麼都做不了。

願土地沒有戰火,願和平常駐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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