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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为家》这部电影我看了两遍,看第一遍时只觉得沉重,看第二遍时开始思考。

电影一开始,医生在给一个小男孩检查身体。医生检查出来小男孩应该至少有12岁了,但他的身材瘦小得根本不像一个12岁的孩子。这也是他第一次检查身体,却只是为了给出庭做准备。

电影惯用俯拍的角度,从这个地区的上空看下去,房子布局混乱,孩子在脏乱的街道上玩耍、抽烟,玩玩具枪。即使玩耍的孩子脸上带着笑容,也仿佛能感受到笼罩在这群孩子身上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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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一转,回到现实中的时间线。赞恩被戴上手铐,押上法庭。法官问赞恩的父母,他们是否知道赞恩入狱的原因,他们回答:“因为他年纪小犯浑,干了傻事。”赞恩却说:“我用刀子捅了一个混蛋。”法官问赞恩,这次为什么站到了法庭上,他带着稚气的脸严肃地说出:

我要起诉我父母,因为他们生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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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被带回到不久以前,赞恩用母亲给的处方去不同药店骗取处方药,再用处方药制毒,撒谎的样子熟练的让人难以置信。赞恩看着同龄人坐在校车里,往返学校,自己只能在阿萨德的便利店打工,店主让他去送水,很大的两桶水和瘦弱的身躯形成强烈的对比,孤单而瘦小的身影在电影中多次出现。赞恩的父亲不同意让他上学,在他父母在讨论是否给他上学以及这能否给这个家庭带来利益的时候,赞恩就安静地坐在旁边,眼神黯淡,等着被安排,一脸好像不在乎的表情。

但他其实是有很在乎的人的,就是他的妹妹萨哈。他为了保护妹妹,扔掉便利店的店长给他妹妹的甘草糖和方便面。他发现妹妹月经来潮时,给她洗内裤,教她怎么用卫生巾,教她怎么藏用过的卫生巾而不被别人发现。妹妹被人骚扰时,他用瘦小的拳头把他们挡开。

作为哥哥,他拼尽了一切,去保护心爱的妹妹。他聪明,体贴周到,认真负责。男人的担当淋漓尽致地体现在他瘦小的肩膀上。

空闲的时候,他会带着妹妹在天台吹风,他敲着铁桶唱着歌,妹妹靠在他的肩膀上。在艰难的成长过程中,他们仿佛获得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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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就连这样卑微的幸福也很快被打破了。一天,阿萨德给他们家送了几只鸡。他发现妹妹萨哈被化了妆,坐在阿萨德的旁边,双方家长在谈房租。他明白年仅11岁的妹妹即将被嫁出去,只为换取房租,他想起了朋友艾莉亚遭遇过的悲剧。

他决定带妹妹走。

于是他带了钱,泡面,卫生巾,装在垃圾袋里。为了掩人耳目,扔掉了几个真正的垃圾袋,才拎着装了东西的袋子回家。他甚至安排好了车,讲好了价,就等回家接上妹妹。

但是他回到家,发现父母正在送走妹妹。他拼命阻拦,却被自己的母亲抓着头发按在角落里打。当看到送妹妹的车远去的时候,赞恩眼神里充斥着凝重和忧伤。它不是单纯的表演所能呈现的悲伤,它是已经被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他愤怒地朝母亲吼叫:“现在你高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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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他既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也保护不了最爱的人,于是对这个家的绝望让他一个人坐上了离开的车。

但离开并不能解决问题,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以什么为生?他很快用完了钱,却因为太年轻找不到工作。

幸运的是,他遇到了泰格斯特,是一名饭店清洁工。她终于还是不忍心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在外面受苦,把赞恩带回了家,让他照顾自己的儿子约纳斯。

但泰格斯特也是被生活蹂躏着的可怜人。她的真名叫做拉赫,因为有了孩子之后无法在原来的地方继续工作,所以离开了原来那份较好的工作,一个人带着刚生的孩子,还要兼顾工作,生活过得非常艰辛。所谓的家也只是一个铁皮做的简陋屋子。但她还是尽了自己的力,去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遮风避雨的地方。

于是,生活暂时变得温馨起来。白天泰格斯特出去工作,赞恩就在家带孩子。他会用镜子看隔壁家的动画片,给动画片配音,逗的孩子咯咯笑。一天晚上,泰格斯特把客人吃过一块的蛋糕偷偷藏回家,点上蜡烛,给约纳斯过生日。蜡烛由赞恩来吹。只有那个时候,赞恩的脸上才露出了为数不多的笑容。

但这种幸福也没能持续太久。一天,赞恩一觉醒来,拉赫却没回来。彼时的拉赫因为身份证到期,被拘留了。赞恩只能一个人承担起照顾孩子的重任。为了照顾好约纳斯,他偷别人的牛奶,抢小孩子的滑板,说谎骗取救济食物。

在这期间,他认识了一个叫梅森的女孩,女孩子跟他说,只要攒到足够的钱,就可以去另外的国家,那里的孩子没有一个是惨死的,你可以有自己的房子,别人只有在自己同意的时候才能进。

这么简单的要求,在他们的眼中,就仿佛梦中的乌托邦一样。于是赞恩暗暗中打定主意要赚够钱,带约纳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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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当初父母教他的方法,骗取处方药,自制曲马多饮料,卖给街头那些闲聊和抽烟的人,终于开始积攒起了钱。晚上的时候,他们拿着梅森女孩给的宣传单,计划着到底去哪个国家。

但是祸不单行,赞恩回家的时候,发现门上换了一把新锁。原来是拉赫早就没钱交房租,房东终于把房子租给了别人。赞恩辛苦积攒了钱还在里面,但任凭他怎么说,新租客都不让他进去。

所以,他的家没了,积蓄也没了,他又一次无家可归。

为了让约纳斯不再跟着自己,赞恩学自己父母锁小孩子的样子,把约纳斯锁了起来。但是他再也无能为力了,他连自己的生存都成了问题。于是,他把约纳斯给了阿斯普罗,换到了一笔钱。就像他父母之前在嫁出萨哈的时候说的,“至少他(她)不会饿着”。

就这样,他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的样子。

这仿佛一个诅咒,把人拖入无间地狱,永世轮回,不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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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了那笔钱,他可以去瑞典了,只是还需要一份身份证明。于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的他回家找身份资料。

在和父母发生冲突的时候,他才明白,其实根本没有他的身份证明,“他从出生就不存在”,什么离开,都是一场幻梦。

同时,他又得知了一个噩耗。妹妹萨哈死亡的医院通知书,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愤怒淹没了他,他拿起一把刀就冲了出去……惨剧也是这样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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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生命吻我以痛,我为什么要报之以歌?

就算是普通的我们也是这样的。在被别人伤害过之后,就会产生愤怒,产生一种想要报复别人的想法。而当这个伤害我们的,是我们无法对抗的世界的时候,痛苦和悲伤便成倍地汹涌而来,将我们淹没,直至窒息。

电影末尾的时候,赞恩的父母哭诉道:“我要是有选择的余地,我能做得比你们都漂亮。”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没有选择”。叙利亚和黎巴嫩等国家,长年饱受战争之苦。而这些故事,就是战争带来的伤疤。

美国作家芭芭拉写过一本《我在底层的生活》。她采用了体验式的生活,真正的深入底层劳动人民的生活中,去感受他们的感受。才发现,底层的人,要想生存,就要放弃休息的时间、学习的时间、反思的时间,甚至养病的时间,他们没有一个安全的住所,日复一日地重复机械的劳动,直到病情把自己的身体拖垮,或者死亡把一切都抹去。

所以,那些身处底层的人,是没有选择权的,他们就像生来就戴着枷锁,永世负重前行。

电影中的赞恩是不幸的,赞恩的父母按照黎巴嫩的法律被判处抛弃儿童罪。但现实中,这位小男孩是幸运的。他因为这部电影,得以让一家人去了挪威,他也因此可以像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上学。

但故事外,悲剧没有结束,痛苦还在延续。那些饱受战乱之苦的人,依旧还在为了生存挣扎;那些没有照顾孩子能力的人,依旧还在生育。

可怜的孩子,天地之大,何以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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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故事中,因为法律知识的宣传,赞恩打通了那个求助的热线电话,让他的故事被我们所知晓。

那么,法律究竟能给我们提供什么保障?

曾经我和同事谈论到,为什么那些罪大恶极的人也有权利拥有辩护人。我认为,司法就像一个天平,法官居中裁判,当天平的一方过重时,必然会影响公平,此时就需要另一方来牵制。当“穷凶极恶”的人出现,很容易群情激愤,主张追责一方除了检方,还会出现一群“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吃瓜群众。他们的显著特征就是喊着正义的口号,要求重判被告人,仿佛消灭了这一个人,就可以消灭这世间的罪恶。但是,罪恶不是体现在被告人一个人的身上的,他体现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只是有些人选择了伤害,有些人选择了善良。此时的民意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暴力。如果用暴力来对抗暴力,就会陷入其连锁反应中无法解脱。如果不用其他手段或是更具压倒性的力量,那只会让罪恶发酵,愈演愈烈。

而“严惩犯罪者”和承认“犯罪者同时也是受害者”并不矛盾。

此时的辩护人,和法官、检察官一样,作为法律共同体的一份子,追求的只是正义天平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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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四月,在东京大学的入学典礼上,女性主义学者上野千鹤子发表了祝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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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就有回报”,你们应该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走到了这一步。但是,正如我开头提到的不公正录取一样,等待着你们的,是即使努力也得不到公平回报的社会。
请不要忘记,“努力就有回报”这种想法本身,并不是你们努力的成果,而是托了整个大环境的福。你们今天能够坚信“努力就有回报”,得益于至今为止你周围的环境:你得到的鼓励和推动,激奋与昂扬、你成就背后的评价与赞赏。世上有很多努力也得不到回报的人、想努力但是努力不了的人、努力过度身心俱疲的人。也有在努力之前就被他人质疑、深陷自我怀疑,从而熄灭了奔跑念头的人。
因此,请不要把自己的努力,只用于追逐自己的胜利。不要用自己得到的环境恩惠,去贬低那些处于弱势环境中的人。请把自己所得到的东西用于帮助他们,承认自己的弱,而不是逞能自己的强,与环境中的人一起,互相支撑着走下去。

而我们作为一个法律人,何以立足?《论语·子张》 中提到: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愿我们能在他人的悲剧之中,一眼认出那个和我们自己一样苦苦挣扎的软弱的灵魂,同时尽己所能,给黑暗中前行者以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