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外星人》虽然是宁浩“疯狂系列”的第三部。

(前两部分别是《疯狂的石头》、《疯狂的赛车》)

但它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疯狂”特征,比如多线叙事。

反而在某些地方,和周星驰的《喜剧之王》有些像。

喜剧的内核是悲剧。

宁浩和周星驰,都在各自的理解上抓住了这个重点。

小人物的梦想

《喜剧之王》中,周星驰饰演的尹天仇想做一个演员,却过着穷酸生活,被叫作“死跑龙套的”,以教舞小姐、地痞演戏为生。

《疯狂的外星人》中,黄渤饰演的耿浩,想做父亲那样的“西南戏王”,却被叫作“臭耍猴的”,以逛山寨公园的老人、小孩、暴发户等为观众,赚的还没有许愿池里的硬币多。

耿浩出场是喜气洋洋的音乐,激情四射的演说,却不知怎么透出一股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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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破耍猴有什么好看的?”,竟有点星爷《喜剧之王》里尴尬的落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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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坚持,你的追求,在其他人看来:

不堪入目。

“一个耍猴的谈人人平等干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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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猴:过时;非主流;不赚钱;地位低下。

耍猴的人,是与当代、主流、金钱至上世界格格不入的小人物。

小人物的生活关键词:尴尬。

尴尬包含的意思是:经济窘迫,身份卑微。

小人物不配谈平等,更不配谈梦想。

但猴子,就代表耿浩的梦想。

守护梦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梦想会被耻笑——观众、老板嘲笑猴戏;

梦想会被破坏——外星人砸伤猴子,猴戏无法表演,而老板马上就要强制整改表演场地;

梦想会被贩卖——作为损友的大飞(沈腾饰),想偷偷把猴子卖给徐老板;

梦想会被抛弃——猴子被C国人抓走后,耿浩想救猴子出来,大飞劝他保命要紧。

所以威尔·史密斯在《当幸福来敲门》里告诫儿子:

如果你有一个梦想,一定要捍卫它。

有梦想,并为之努力,这是周氏喜剧中小人物的特性。

耿浩完美继承了这一点。

当老板要把猴戏场所改成火锅城的时候,耿浩努力让他改变主意。

他想出了一场精彩的猴戏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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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邪不压正》中彭于晏在楼顶奔跑的片段。

但这个点子被老板否定了。

就像尹天仇为第一部主演的片子设计出了完整的表演方式,却仍然被剥夺了表演机会一样。

小人物的生存空间本来就狭小,还不断被压缩,但他们从来不放弃梦想。

“做人如果没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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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一次成功表演

《喜剧之王》中,尹天仇唯一一次做主演的机会,是帮警方卧底。

据说原本的结局是,他在卧底的时候牺牲了。

《疯狂的外星人》中,耿浩最成功的猴戏表演,是当着C国高级官员的面,和假扮外星人的猴子,完成“宇宙建交”。

虽然彩蛋里耿浩最终成为了“西南戏王”,但按电影正片内容发展下去,他日后仍然会以“臭耍猴的”潦倒终生,或者被迫改变职业。

但在这场猴戏表演中,耿浩展现了一个猴戏表演人的素质。

技术娴熟。

他一边打着官腔,一边暗中用手势和嘴型向猴子发出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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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猴子领到指定位置,骗过了C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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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危不乱。

当猴子理解错误,做出作揖的动作时,他没有慌乱。而是在大飞的掩饰下,快速纠正猴子的动作,直到它做出握手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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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机应变

到了选择地球代表的环节,他引导猴子选择了大飞,将危险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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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能和耿浩配合密切,得益于他平时的训练。

比如握手、从人群中选择某个人,都是在影片开始的猴戏表演上就展现过的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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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靠猴戏救了自己和大飞的命。

连一直看不起猴戏的大飞都说:

我信巴甫洛夫

我信五畜奶奶

以后我也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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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耿浩要求停车时,他也言听计从。

接着才有后面“我养你”的经典再现,直接致敬喜剧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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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最后还是没有“养”成。

...

耿浩放弃大飞,选择了猴子。

那是他一个人的坚持。

众叛亲离,在所不惜。

“外星人”的逻辑链

除了某些设定上的相近外,《疯狂的外星人》有自己完整的逻辑链。

本片一开场C国人和外星人在太空建交。

C国人无疑将自己视为地球的代表。

但是地球上其他国家知道这件事吗?

事实上,他们甚至不知道有外星人的存在。

但凡知道,警员也不会以为耿浩被外星人监管时的报警是耍酒疯。

而且,C国人全球找外星人的时候,不惜和他国发生武装冲突,也不愿意透露真实意图。

这是为什么?

老浮这里大胆推测一下:他们原计划想独吞与外星人建交后获得的利益。

更胆大的推测和暗示这里就不说了。

还有一点很有意思的设定:

外星人长得像猴;

猴和人有某种进化上的关系;

外星人和人都自诩高等、智慧生物。

但片中,人分不清外星人和猴;人耍猴;人又被外星人耍。

外星人,人,猴。

看似存在一条“进化鄙视链”,但又何尝不是“返祖”、“退化”链?

C国人自诩文明开化,对外星人毕恭毕敬,努力想达成和平建交;耿浩等训练“外星人”的残忍手段,在他们看来无疑是野蛮文化的代表。

但发现自己被耿浩和一只猴子欺骗后,特工赶到山寨公园,拳打“外星人”,配合他鄙视的“亚洲佬”一起对付“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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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C国更是连“和平建交”也放弃了,直接带部队去刚果硬“杠”形似刚果猴的“外星人”;反而是大飞和外星人完成和平“宇宙建交”。

“都在酒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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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态度和立场的荒诞转变中,正暗示出一条以讽刺为核心的逻辑链。

讽刺

大多数喜剧的重点是搞笑,而讽刺是宁浩喜剧的精华。

有人批判《疯狂的外星人》落入普通“屎尿屁喜剧“的范畴。

但这个舔基因球的段落,是为了引出这段对话:

——你能描述一下胜利的味道吗?

——像屎一样。

把胜利比作屎。

辛辣讽刺,道尽辛酸,这才是宁浩。

这也是《疯狂的外星人》和《喜剧之王》最本质的区别。

《喜剧之王》是辛酸但励志的温情喜剧,而《疯狂的外星人》却在搞笑的外衣下包裹尖锐的讽刺。

这里的讽刺是“无差别射击”,不论主角配角,不分高下贵贱。

讽刺霸国强权:

C国人为了找到外星人,肆意闯入其他国家或领土,反客为主,无视他国主权。

等于直接在全球范围内挑起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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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刺唯利是图:

C国特工追踪到一艘走私船,那群人冒着生命危险走私,竟然只是为了走私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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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刺愚蠢的流行:

宁浩已经不是第一次讽刺“自拍狂人”——还记得心花路放的徐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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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直接因为自拍,外星人对人类发怒了。

讽刺虚荣傲慢。

看不起地球人的外星人,竟然把自拍当成了武器,未经调查就发动攻击,智商也实在感人。

特工约翰更是追名逐利到无与伦比的地步,每一次都抢着出风头,舔基因球算得上人生巅峰之一。

讽刺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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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耍猴是主角耿浩的梦想,但宁浩还是批判了这项活动中的糟粕成分,注入动物保护的内涵。

讽刺环保:

外星人酷炫的飞船,到地球上后变成了笑话,上面挂着各种塑料袋、尼龙绳等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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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在太空中见过它真容的上尉说:“它现在看起来像一堆狗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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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疯狂系列”前两部的人都知道,里面的角色形形色色,包括各种底层小人物,但宁浩并没有对他们“假以辞色”,讽刺起来同样辛辣。

在宁浩的“疯狂”系列里,没有全方位的好人,没有完全善良的人

它让老实人出洋相,并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是为了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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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C国领导人的图像,神似大西洋彼岸的川普同学。

所以看到这里时,老浮不明白为什么要叫C国,想着难道不应该叫A(America)国或者M(美)国?

后来明白了,这就是在讽刺C(China)中国人。

披着外国人的皮,矛头向内。

自我批判,才是一个电影人该有的清醒。

即使没有了多线叙事,《疯狂的外星人》也依然有独到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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