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春天有个约会》大概是我接触到的第一部港剧,在资讯还不那么发达的九十年代,这波“靡靡之音”的传入瞬间风靡了大江南北。当年还是小女孩,虽不懂剧中悲欢离合,也不自觉被那些艳丽的衣裙,明快的曲调深深吸引。长大再看,慨叹那金兰姐妹情,惋惜那不曾说出口便错过的爱恋。

上周广东卫视《流淌的歌声》中,再次听到剧中插曲,悠悠的萨克斯响起,心绪起伏,情不自禁。于是老剧新看,感慨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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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淌的歌声》视频截图

01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O’cample告诉家豪“要坚持自己的梦想,去美国深造,混不好不要回来,混得好更不要回来”;白浪也曾对他说,“不想随波逐流就离开这里,留下就必须跟随潮流”。他们,已经被社会的无奈,埋葬了青春、抹没了棱角、消弭了梦想。也挣扎,但却必须生存;活下去,才有权力谈追求。如此,他们才那么希望自己的徒弟自己的挚友离开这个让人绝望的地方,不再回来,也不流连也不舍,可却更不愿他重蹈覆辙。

的确,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欧陆也好美帝也罢,现今也一样是许多年轻人梦寐的地方,更是数不清望子成龙的家长灼灼的期盼。她们坚信:那里,没有层层官僚的禁锢;那里,没有淹死人的口水来束缚;那里,有自由有沃土;那里,能让梦想展翅让希望翱翔。可事实,真的如此么,我不知道,似乎,也没有谁能说得清。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外面的世界,也无奈。

赴美追梦的家豪,二十几载的光阴,只留下一个徒弟一首曲;远渡重洋的小蝶,二十年的岁月,凝练了淡定和从容,还有平平静静的后半生。她们幸福么?答案自然是脱口而出的否定。也许你说,这不过是阴差阳错的个案,他忘不掉的是那痴痴眷恋,她尘封的是浓浓深情,这一切,再与梦想无关。可又有谁,是真真正正的无牵无绊?

结尾处,O’cample那句“每个人是都属于一个地方的”,说得极是,因为,这是失了明后心底的呼唤。小蝶,本该属于香港,属于歌坛。Lily欲送她出国时,她曾说她的歌,该唱给国人听。的确,音乐、艺术甚至一切,都该努力给懂得欣赏的人呈现,那才不仅仅是孤芳自赏的自我陶醉,求的不仅仅是一番认可,而是更多的价值。至于家豪,师傅沉默,绝口不提。也许,不只因为他心底固执的骄傲作祟,也许,他真的答不出。家豪的音乐,家豪的才华,也许真的更适合在那里纵横驰骋,这点师傅从不曾怀疑,只是他的心,属于这里,属于她。当然,外面的世界,也同样成就了很多人,很多适合它的人,属于它的人。如果不曾出国,霍耀祖也许还是一个百无一用的穷书生,马莉莉也不过跟着姚君琦相濡以沫。也许这些年,浮浮沉沉,也许有人羡慕她风光无限,也有人言她未必多快活,可她毕竟不是阿仙,志在四海怎能困于柴米油盐?姚说她贪慕虚荣,真的未必,否则就不会有什么告倒丈夫还倒贴赡养,她心怀的不是外面的钱财,而是那广袤天地的别样精彩!路,本没有对错,只是选了适合自己的,才会到达梦想的彼岸,才会找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还记得《澜本嫁衣》里唯一那句触动我的话“外面的世界,不一定有多好,但你不能因为它不好,就拒绝走进它”。外面的世界,本就精彩并着无奈,一路走来,必定磕磕绊绊。只是追寻,不只是梦是辉煌,更是一片适合自己的地方。

02 文艺的调调,该给谁看

这不是戏的主旨,却左右着戏中人的命运;也并非本文的中心,只是最近常讨论和困扰的问题,便插一嘴。

小蝶与家豪曾谈起过,好的歌不该只适合特定的歌者,而是朗朗上口,适合大众。而师傅也曾说过,让他坚持他所想他所爱,不该为了迁就小蝶而改变,更不该为唱片公司的意志为转移。究竟谁对谁错,众说纷纭。

我坚信,小蝶说这番话时,想的绝非此歌不适合她唱,以她歌后的天资都不能驾驭,可能会有太多的人被拒之门外,她想的,也许更是让家豪的作品脍炙人口。就像歌剧美、花腔俏,只可惜,太多的人,可望不可及。所以久而久之,阳春白雪成了高雅者的自娱自乐,她们追求的是艺术,与外人无关。不可否认,这份清高在物欲横流的今天,实属难得。只是如此,那所谓艺术,岂不只是禁锢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日益消亡?当那些无数人鄙夷唾弃的所谓“神曲”瞬间风靡大江南北的时候,除了长叹息,又能何如?当那些虽显粗鄙却过耳不忘的“套马买卖民族风”强迫萦绕,过耳不忘时,也便只有自嘲我等不过下里巴人。

就像现下常提的什么文艺小清新,已经说不清是褒是贬。真正的文艺有几人体会,少人熟知便有了一群故作深沉的人假文艺之名无病呻吟。看着那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调调,忽然觉得难怪很多人对这个词不是付之一笑便是嗤之以鼻。

我敬佩那些在利益熏心的当下坚守文艺的人,哪怕太多的人在嘲笑他们不过是埋葬在故纸堆里抑或是陶醉在自己的梦中,至少,他们为自己坚守,我梦而活,他们失去太多。当然,我也接受那些红到发紫的流行,因为存在必有之道理,不是谁认为意念便可以抗拒。就像建筑,所谓专业人士,也许会挖掘出那么些许不为人注意的空间亮点、本土精华,但绝没有人可以否认,那些平常百姓眼里舒适好用的房子,是精品。

艺术与通俗,也许本没有界限,区别只在于,该给谁看。当对象是同道中人或者只是自己,那些所谓“圈里”的事,便是艺术。而当一切面向了大众,便自然而然,要演化成通俗。就像白浪所模仿的,原本都是艺术,只是拿来供人消遣,也不过如此。

03 岁月的车轮,从来不倒退

一直觉得,四十集的戏,近三十个春秋,不过弹指一挥间。这一刻的小蝶和下一刻没有分别,这一天的日子和下一天,不曾变化。只是她长大了,不知不觉就从那十八的“小包子”变成是风姿绰约的一代歌后;没有哪一霎时的急转,只是渐渐的、渐渐的,再也回不去;香港也变了,从混乱的暴动到现代的都市,渐渐的、渐渐的,却沧海桑田。每日相见抑或身在其中,总是看不出变化的,就像沉浸在回忆里,从戴着蝴蝶结的齐耳短发撒娇的小姑娘到吹起得刘海华丽丽的大波浪束在一边的红歌星,总不觉得怎样,可镜头一切换,长发早已盘起,淡淡的忧伤中,却无人为你,披上嫁衣。

那二十年的漂泊,说已然忘记,可夜阑人静,必定涌出那些点点滴滴。不愿想,只因那岁月的车轮,再也回不去。他不可能再到天台与相伴至天明,昔日的姐妹也再不可能重聚丽花唱歌跳舞、打牌夜宵,连丽花的拆迁都没有人阻止得了,更何况岁月与时光?

岁月的车轮,有着自己的节律,它不会因谁的凄楚感动,也不会因谁的奋力而停歇。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车轮不会倒退,时光不会重来,任凭谁也回不去,那即便爱死了的昨天。

就像婉碧,可以跳艳舞可以是“花花”,可就是再也做不了当年的“陈玉洁”;就像凤萍,可以含泪可以痛苦可以颠沛流离,只是再也离不开那说不上值得还是不值得的薄命郎。就像白浪,可以卑微的模仿也可以骄傲的离去,甚至可以重头再来,只是再也做不了那个心比天高万人倾倒的“情歌王子”。就像小蝶和家豪,可以重逢可以同台可以把话说开,却再也无力去握起那曾经牵了手的手,再也说不出一句留下来。

即便伤感,也既然那已是回不去的从前,又何必那么执着留恋?婉碧不曾后悔为了耀祖的付出,却哪怕真的沦落风尘也不愿再回他身边,因为她明白,即便不放手,也再也回不去。凤萍不曾后悔爱上了Donny,只是站在天台上告诉小蝶要选择事业,爱情不好玩的时候,她也一定知道了前路的艰辛,可爱上了,就再也回不去,她不曾挣扎着留下,也不曾退缩过,即便回不去,也该为她爱的、爱她的人,活下去。白浪不曾后悔教过小蝶,因为他知道她的天资她的诚恳注定她会红,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道理,他也曾亲身演绎,还有什么理由埋怨质疑?莎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play boy-bar,他也该有属于自己的天地。小蝶,埋怨过他既不守诺何必许诺,质问过男人为事业而活女人就注定被爱情埋葬?只是过去了,就只有那句莫再提。她离开,因为她偏偏是个执着的人,也因为那些日子,再也回不去。

也许,我更愿意相信她终究选择了离去。岁月的车轮,从不肯倒退,何必一定执着,活在回忆里。夜阑人静处,她心底也许还会响起那阙幽幽的saxophone,只是女人如水,也是时候放下那些羁绊的过往,流向自己的远方。

04 夙命的轮回,何人梦里无春天

命运兜兜转转,轮轮回回,可就是谁也逃不掉,如莲茜所言“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就像很多流传下的老话,约定俗成的道理,越是想推翻,越是深陷。就像张恨水的《金粉世家》,极尽笔墨的写不一样背景的人,一样可以在一起。可一对对的悲剧似乎都在无形中印证了那句也寻不出太多道理的“齐大非偶”。就像不管是O’cample还是Donny都常说,世俗的眼里“洋琴鬼”靠不住,虽然不晓得为何,但偏颇固执得师傅,寡断优柔的家豪,油嘴滑舌却无力自控的Donny,不说与踏实多金的大鸡相较,**声哥、水兵John,似乎都比他们靠谱得多,至少,能给他们所爱的人,一丝安宁。

说夙命,也许太消极、太悲观。只是不可否认,那60年代hk的民生百态,似乎就在眼前,就在身边。我完全无意妄自菲薄大陆发展慢半拍,那相似的是生活,熟悉的是情感,仿佛那戏中的男男女女,都在身边寻得到影子,真真切切。

姚君琦,和数不清的父亲一样,有些顽固、有些大男子主义,可从心底里,疼极了这个女儿。他宁愿女儿就在身边,默默无闻的做个小文员,安安稳稳过一生,也不愿她抛头露面风口浪尖。即便平日里多少训斥与苛责,在她受伤的时候,永远伸出最温暖的臂弯,让她依靠。

O’cample,和郁郁不得志却又望子成龙的家长无异。每每念及曾经年少的梦,就不容分说地将它施加在下一代身上。情伤深处,便唯恐他再陷其中;无人赏识,便宁愿分隔千里只求他大展宏图。有些偏执、有些武断,有些残忍,只为拼尽全力去保护那个他视若珍宝的徒弟,不顾一切地去圆满他梦的延续。无可指摘,却从未想过,究竟什么,才是他想要的未来。

凤萍,任凭谁身边,大约都有如此为爱痴狂的女孩儿。在甜言蜜语的爱恋中沦陷,迷了双眼的智商归零,即便那人有着嗜赌一样致命的顽疾,依然飞蛾扑火。而旁人,看得澄明却回天乏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执拗地走向自己选择的荆棘丛,含泪,默默祝福。

耀祖与婉碧,怎样的痴心,也难逃异国恋大多走到尽头的命运。曾经她为他牺牲一切,无怨无悔;如今他寻她历尽艰辛,百折不挠。只是这一场重逢,并不是期许中的感天动地完美无暇。不是谁变了心,更不关乎背叛,不过是记忆中再也回不去的从前。境遇不同,曾经的紧贴的心早已分道扬镳,便再也找不到牵手的理由。

小蝶与家豪,宛如学生时代,多少人看好的郎才女貌、神仙眷侣,只可惜年少的骄傲,转念的迟疑,弄人的阴差阳错,再回首,只有一声叹息,相忘江湖。多少年后,也许她还孑然一身,也许他已儿孙绕膝,只是在夜阑人静处,总有那一阕忘不掉却也拾不起的saxophone,幽幽萦绕。

当然,还有傻人有傻福的露露,逞强好胜的莲茜,木讷却痴情声哥和大鸡,总有那么一群人,像极了戏里她们,却都在夙命的轮回中,期冀属于自己的春天,那场春天里的约会,哪怕独角戏,哪怕在梦里。

何人梦里无春天?只怕那场约会等得太久,等得太累,也许连自己,也渐渐遗忘;就算不忘,心早已厌倦,梦已然尘封埋葬。夙命的轮回,任凭谁也无力抗争,只是既然心中有春天,与其守着那灯火昏黄重温旧梦,不如趁那夏与冬炎凉转个没完的时候,积蓄力量,在微风中,勇敢地去赴那一场,我和春天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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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春天有个约会》剧照

细想,全剧不过是小蝶归来那几日的光景,忆起的,却是说不完道不尽的过往。有欢乐、有忧伤、有苦痛、有幸福,也许想着想着,都忘记了是怎样的开始。

故事,似梦非梦般,在丽花璀璨的舞台上落幕;春天,却在每个人的心里生根,这么近或者那么远,只是从来,都不会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