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丧子之痛,所谓移情都是虚妄,救赎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想,唯一的真实就是等待自己被思念和悲伤吞噬的过程。作者一方面干脆利索地否认了创伤疗愈的可能,另一方面揭示了“人格面具”的虚假。心理医生是主人公的人格面具,在精神分析领域亦包含救世主的能指,可是这种身份并不能帮助他从苦海中挣脱,他和家人、患者一样,在情感的一张一翕中时而沉溺,时而歇斯底里。更残酷的是,他不能停,他还要继续以医生的面貌治疗他人,继续带着巨大的苦痛踽踽前行。中年丧子,被迫面对家庭的残缺,心理医生一家人的境遇,注定长期“低情绪”的生活状态构成了当代社会中年危机、精神危机的一重图景。
毋庸置疑的是,从麻木走向敏感,强调“共情”是当代人精神演进的基本路径,我们再也不会像绥拉菲摩维支笔下帝俄时代的农奴一样,对孩子的离去不以为意。可是,“敏感”在构成了人类文明“完成性”的同时,似乎也使文明娇弱多病——若是生活因亲故离世陡然解体,当代人已不再具有完全恢复的能力。我们拒绝遗忘,对生死保留着敏锐的察知,我们始终珍视个人尊严,深刻体认每个灵魂的不可替代性。然而精神敏感的强作用力却实实在在地反噬着个人持续生活的意志。某种意义上,我们每个人都需要自救,因为没有多少人能从苦难中汲取向死而生的力量,或许这就是“断舍离”式钝感文化之反动的理由吧。
“治愈不能”当代人的精神敏感之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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