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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岁那年某个不补习的周末,第一次偶然打开名为《情书》的电影,于是被那种纯洁内敛的爱情深深打动,从此心里就存下了一片洁白无暇的雪野;这之后的某日在书城闲逛时看到了原著,竟然放下本来的计划,像儿时一样席地而坐,用一个午后读完了这本书。
那个时候印象最深刻的一幕就是电影最经典的一幕:午后的图书室,阳光透过窗户,风把白色的窗帘扬起,窗边读书的少年面容清俊。
也就是这一幕让柏原崇多年位居日系男神宝座,成为万千少女心中的白月光。
但这一次,曾经最感动我的爱情却退居其次,感觉触碰到了一些新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或许其实才是影片真正涤荡灵魂、治愈人心的内核。
还在把《情书》当爱情电影?那可就把路走窄啦。
《情书》之所以不朽,不仅仅因为它把一个初恋的故事描绘的无比美好,更因为我们能透过它看到,在经历悲伤和痛苦之后,人们是如何地忘却、原谅、纪念,生活是如何继续,太阳怎样照常升起。
这种讲述不是说教式或诱导式的,而是温柔而坚定的娓娓道来,在柔软的叙事之下,把内心的温情、对世界的爱恋,还有对未来的期待缓缓托举起来。
这不止是写给恋人的Love letter,更是写给生活、写给世界的情书。
1、
关于青春和初恋
“藤井树❤藤井树”。
这是一个所有人看到都会会心一笑的句子。无论是作为开玩笑的人,还是被开玩笑的人,总之,谁的青春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玩笑?
总是因为一些很可笑的原因。比如影片里的重名,还有可能是因为家住得近,因为某次考了一样的分数,或者因为都是课代表......某位男生和女生就这样被同学强行凑了cp。
当事人苦不堪言,好事者津津有味;看似是这样,但其实有时候一些年少的情愫,就在此时悄悄萌芽了。
就像影片中的男树,在让人困扰的“绯闻”中悄悄对女树心生爱慕,但是因为羞涩,因为不善言辞,或许还因为一些青春期的敏感自卑,他终究没能表达。
在转学前夕,他终于鼓起勇气,但使用的方式也是无比隐晦——在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借书卡的背面画上了女树的素描画像,并交给女树帮忙归还。少年暗恋的“窗户纸”,仅隔着一张借书卡的正反面,因为女树没有翻过借书卡,就这样遗憾地埋在时间里。
多年后的男树在一次和友人的聚会上认识了和女树长相酷似的博子,或许想起了自己因为羞涩和沉默错过的初恋,一向不对女性主动的他竟然鲁莽地向初见的博子表白。
两人相恋已久,已经谈婚论嫁时,男树却因为登山事故去世。女友博子翻看男树毕业相册时看到了他在小樽曾经的住址,于是突发奇想,给“天国”的藤井树寄了一封本以为会无人查收的信件:“藤井树,你好吗?我很好。”
谁知道信阴差阳错地寄到了女树的手上,于是当年青春的真相在两方通信中逐渐被揭开。
至此就是电影情节的基本脉络。
男树对女树的暗恋不知道曾经打动多少人,再加以柏原崇的美貌buff,“藤井树”这个名字又不知道成为了多少少女心中初恋的代名词。
然而已经不在青春期的“成熟女性”再看电影时,又是什么感受呢?
事实上,不仅没有被帅到尖叫,反而有时还感到“不忍直视”。
当记忆中的“男神”把一堆借书卡洋洋得意地握成扇形说“这就是我的‘藤井旋风’”时;当瘸了腿的“男神”坐在操场边上用拐杖对训练中的运动员摆出“狙击”姿势时;当“男神”套着面粉袋从山坡上冲下来,把袋子反扣在骑着车的女树头上时;当“男神”为了和女树多待一会儿故意一直核对答案,叫女树一直手摇车灯为他照明时......
真的会感到一丝丝错乱和困惑:这个中二的猪头少年是谁?他和揪女生辫子的小学生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当年的我会把他奉为男神?
承认吧,你被柏原崇的美貌滤镜蒙蔽了双眼。而只有自行除去美貌buff的影响,才能更加了解电影对“青春”的描绘;毕竟,《情书》可不是那些纯粹织梦的言情小说。
《情书》对青春期少年们的描绘是无比写实的,包括青春中那些幼稚浅薄的、自私粗鄙的,甚至有些残酷的一面。
就像传统婚庆文化中的“闹洞房”被李安定义为“五千年性压抑的结果”一样,少年们毫无下限、近乎恶意地开两位藤井树的玩笑,也是青春期性躁动被压抑后的一种体现。
这个年纪的少年自然而然地对性和爱情都有了懵懂的好奇和渴望,然而在东方背景下,这些是禁忌而不可说的。于是假借开同学的玩笑,这种刺激便使躁动得到某种程度上的缓解。
可是这种“玩笑”是不合时宜、强买强卖、不近人情的,近乎一种排外的集体狂欢、一种孤立的校园霸凌。即便女树因为他们恶意的玩笑委屈落泪,他们也没有心软,而是新奇地围观;即便男树为此发怒,他们还嬉皮笑脸地说只是玩笑,仿佛男树的愤怒多么不识趣不合群。男树转学后,他们恶意在男树的桌上摆了花(日本有在去世的学生桌上摆放鲜花以表祭奠的习俗),而女树因为丧父所以懂得死亡的沉重,因此愤而砸碎了花瓶。
青春期的姑娘们也令人摸不着头脑。
有些女孩完全是“恋爱脑”,比如影片里用戏谑的方式呈现的车棚表白小插曲,在好姐妹的陪伴下勇敢表白的女生被男生完全无视,于是尖利地嚎啕起来,她悍勇的朋友则冲出去对男生竖起中指并大声辱骂。
比如神经兮兮的大井,总是故作老成地感慨“男人的绝情”和“女人的更绝情”,其实她又懂得什么呢?
但是,虽然青春有这样的不堪,它却因为许多其他的东西而弥足珍贵。
比如少年的心意总是真挚的。比如男树,他既可以像任何一个思春期的男生一样,在试卷上涂鸦前凸后翘的比基尼美女,也可以面对喜欢的女生爱在心头口难开,只能在借书卡的背面绘下她的肖像青涩笨拙地表达喜欢。
所以,不要用阅读言情小说的方式打开《情书》。言情小说是虚幻的,但《情书》表现的是更能打动人的真实。
为什么要纠结男树到底爱的是女树还是博子呢?
人的一生又不是只能有一个爱人。
2、
关于遗忘和纪念
拨开影片纯爱片的外壳,来到了它更深层的主题。
关于这一主题,影片用双线表达——博子线和女树线。
这两条叙事线,分别对应两位亡者:男树和女树的父亲。一条关于爱情,一条关于亲情;一条代表改变,一条代表不变。
日本一向钟爱情感的含蓄和内敛——爱也好,痛苦也罢;甚至会把情绪迸发视作令人羞耻的失态和不体面。
如果没有看懂,甚至会觉得他们对于死亡接受得过于轻描淡写。但其实不然,表面上轻松淡然,其实痛苦和伤痕深深埋在心里。
先说男树的死。
影片开头便是男树的祭日。它和通常文艺作品中表达的有些不同:虽然吊唁的人们都身着黑色正装,但现场闹哄哄的,人们有说有笑,有人喝得醉醺醺地失态,男树的父亲张罗着上酒,母亲则言笑晏晏,甚至装作头疼逃避接待。
难道祭日不该是肃穆悲伤的吗?难道死亡可以轻易被遗忘,伤痕可以轻易被治愈吗?
当然不是。
博子因为知道了女树的事吃醋,被男树母亲连环逼问,语带哽咽地说“您再这么说我又要哭了”,而此时看似大大咧咧豁达开朗的母亲却早已先她一步泣不成声;
平日里没个正形的秋叶时时刻刻哼着的歌,竟然是男树跌落山崖后,留给他们的最后声音;
就像最经典的用“今晚月色很美”表达“我爱你”,博子的信“藤井树,你好吗?我很好”,看似不痛不痒的问候,其实字字说的都是思念和难以忘怀。
再说女树父亲。
一场感冒引发了肺炎,救护车无法及时赶到,爷爷执意背着他徒步到医院,但还是没能来得及,他就这样去世了。
虽然口头上并未责怪,母亲和女树的内心多多少少认为爷爷对父亲的死有责任。
母女俩联合起来,试图不顾爷爷的意愿强行搬家,从爷爷眷恋但年久失修的老房子搬到现代公寓;爷爷在家里的地位形同隐形人,女树几乎不愿和他讲自己的事——影片中女树第一次收到信时爷爷想看信,女树却直接把调味瓶塞进爷爷手里搪塞。
含蓄,意味着不表达;不表达,意味着压抑,意味着止步不前。
博子虽然和秋叶日渐暧昧,但是因为不能忘记男树,也就意味着无法和秋叶开始新的感情;母亲和女树对爷爷的心结不解,一家人的生活也无法幸福。
影片的后半段,女树一直没好的感冒引发了肺炎,高烧昏迷;救护车再一次因为大雪无法及时赶到,爷爷再一次毅然背起女树。救护车到达时间为一个小时,而徒步的时间其实只花了38分钟。女树得救了。
父亲的病虽是因为耽搁时机,但与爷爷的固执并无关系;爷爷只是一个为了拯救儿子拼尽全力却失败了的老人。一家人的心结就此解开。
这之后,女树开始愿意和爷爷分享自己的事。一家人也决定不离开这所充满回忆的老房子。
博子这边,最后秋叶把她带到了男树去世的那座山,面对茫茫雪野上橙色的霞光中冉冉上升的旭日,她脱去了厚厚的羽绒外套,就像褪去一层坚硬的壳,穿着和朝霞同色的橙色毛衣,对那座山脉反复喊着她写给男树的话:“藤井树,你好吗?我很好。”
“藤井树,你好吗?我很好。”这是博子面对雪山和朝阳反复呼喊的话。
“藤井树,我很想你。”这是一开始博子的信想表达的意思。
“藤井树,我很想你,但是我会继续好好生活下去。”这是最后博子想表达的意思。
对于女树一家,她们最终决定不离开老屋,这是不变;对于博子,她最后决定放下男树,与秋叶相爱,这是变。但无论是变还是不变,他们都化解了悲伤,跨过了伤痕,选择了未来。
《情书》里的小樽,似乎一直在下雪。但是这雪,却是我所见过的最温暖,最治愈的雪。
重映后的许多宣传都称电影为“一代人的青春”,其实何止是一代人。所有遇见这部电影的人,或早或晚,心里都会被埋下一颗纯白色的种子。
即使经历了分别和失去,也要直面悲伤,与过去和解,放过自己,拥抱未来。
xxx,你好吗?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