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笨嘴拙舌,很多事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太能找到诉说对象,借《方舟》兀自地抒发一下吧。不懂拍摄手法,无法赏析,不过也只能放在这个栏目下了,勿怪。

黑白影像中的老人盯着观者的时候,我实在没忍住。老人浑身上下插满痛苦的管子,她瘦骨嶙峋,无法进食,家人守在病榻前,背对着仪器抹泪,临床传出其他病人痛苦的哀嚎。

类似的场景我刚见过不久。

上次去见弥留之际的亲人,我和表姐跟老人撒谎说只是去做核酸。我们偷偷溜进管控严格的大门,进到病房里,再走到病榻前。他双眼紧闭,一只胳膊搭在前额上。他的妻子看到我们来了,轻轻地拍了拍。他出了一声,我没听清,他的父亲看向我,说他在喊我小名。表姐在背后往前推了推我,我向前走了一步,彼时的我不知为何非常恐惧。我把双手背后,左手不停地掐右手。我不敢看向他,只能盯着病床旁的仪器看——有一个“我”早已不在那里。

他母亲送我们出来,姐姐泪如泉涌。她问我为什么不哭,“你是不是和他也不怎么熟?”其实我很熟,七八岁的我把他跟初恋女友的短信悉数汇报给了大人,他每每健身回来都要给我这个小屁孩煮碗方便面吃,二十岁的生日蛋糕也是他买的……

他临走前的那段时间,我在上伦理学课。课上老师讲死亡,讲自杀,讲安乐死,讲仁慈助死……我搜索种种资料试图把这些看得更明白一些,可到最后我看到的只有一场场摆在眼前的道德难题。妈妈说,怎么能不给他输营养液,怎么能够放弃他?其实谁都知道早已无药可医。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意义感,这些理论无法带给我一丝救赎。周围人说的话和影片中的如出一辙:“能活一天算一天”,反正都到这时候了。

我感到有一部分自己彻底消逝了。

家中不信宗教,也不知道人是不是需要上天堂。但大多数中国人应该普遍相信一种因果报应,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并将此视为另一种信仰。也正是出于这种最朴素的信念,老人哭得更加难过——无法解释、不能接受,怎么这么善良的人会遭此厄运。

我以为他的名字将会成为某种禁忌,多年后才能在家中被随意提起。然而,所有人如今谈起他都神情正常。

不知道导演有没有遇到医疗体系内的种种?经历这一番,对人世间本应该最圣洁的地方的感受大多是麻木与冷漠,人对金钱的欲望可当真是永恒的,哪怕到了死神的门前。

1:1的画幅展开了,活着的人要登场了。人死过后必定会上演一场家庭闹剧吗?我真的会恨这些人,恨这些装模作样的人,恨这些逼迫他人装模作样的人。结发之妻的惺惺作态,远亲近邻虚情假意,最后在灵前留下的只有他母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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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一直以为老人会长命百岁啊,不然为何前几年丝毫没有紧迫感。上个月听了首歌,歌词这样写:婆,我想为你唱歌;想回到零五年的望江公园,我画沙画,你采耳朵……一瞬间又忍不住了。我多么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平静地死去,幸福安详,如果我们所信的抑或是所不信的,真的能够祝福每一个人的话。

最后,谢谢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