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4.14有幸参加了在武汉的导演映后交流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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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三位主创~分别是导演陈小雨,美术指导卡卡,演员何圳煜(饰 宋远涛)

在这里整理一下主创人员回答观众提问的Q&A。

Q:主持人

A:导演陈小雨

Q:我相信大家也看了最后的字幕,这部片子的投资成本也不高,演职人员名单中有很多都是咱们导演自己的名字,您在其中不仅仅只是导演、编剧,还涉及到很多其他的工种,为这部影片的创作和诞生做了很多不同的努力,请您来讲一下当中的不易。

A:我觉得当中的不容易,主要是没有甲方了,这个事有点麻烦。

因为平时拍电影不挣钱,接活主要靠做宣传片,然后甲方永远都会告诉你这个行,那个不行。他很笃定,无论你认不认同他的审美,这个活它有结束的一天,然后你结到这个钱就结束了。但是你自己做剪辑,就感觉今天好了,明天再看一遍,感觉又不对了,然后就再剪几刀。你自己做调色,感觉好像已经调完了……这个过程就被无限拉长了,因为你自己是自己的甲方,你就感觉永远可以再做下去。

好在我们有审查的节点,拿到龙标之后就不能再改剪辑了,拿到了工艺许可证之后,你就不能再改调色了,才给了我一个解放,要不然可能现在还在改。

Q:从初检到最后定检,大概改了多少版?

A:21年10月份杀青的,我们其实在十一二月的时候就已经有一两版了,然后就一直改到了2023年。

上海电影节放的那个版本之后,我们又一直改声音,一直改到上映前。去北京的时候,我看这片子 …… 因为从头到尾要顺一遍,说实在的,因为看了无数遍,我都要看吐了,但那天我就很触动,我们在那边最后调整声音的一些增减。照理说到这个阶段,无非是调……这里声音响一点,那里弱一点,再顺一遍。那天我们的音乐也在作曲,阿涛最后回到床前镜头的时候,本来一直都有呼吸机滴滴滴的声音,这是在那个空间里面,来自现实当中的声音,但那里上配乐了。

作曲老师就说不要现实当中滴滴滴的声音了,我们就只铺音乐,让他们相见的瞬间不要有这种病痛的听觉上的干扰。拿掉之后试着放了一遍,我就忍不住流泪了,是因为感觉完全不一样。关于我流泪的原因:每一个点点滴滴的修改,到了最后的阶段,它居然还是能够起作用的,创作延续了那么长的时间,在对耐心有考验之外,它的收获竟然一直都遍布在每一个修改的瞬间,我觉得这就是创作的乐趣。

Q:主持人

A:演员何圳煜(饰 宋远涛)

Q:你在这部剧中饰演这个角色有什么感想,导演对你的表演有没有很苛责?

A:大家应该也知道导演是94年的,我是99年的,我们其实差得不大。与其说是导演,他更像是我哥。关于星座,我们都是射手座,性格也比较像,所以在拍戏的时候,很多时候他不是一个要教我怎么做的人,而是我们可以沟通和探讨怎样呈现会更好,这也让我对阿涛这个角色有更好的理解和带入。

因为我拍这部戏的时间不是很长,自己的戏其实几天就拍完了,所以我们相处时间也不是很长,但是有几场戏我印象比较深刻。从拍戏体验上来讲的话,我觉得很好玩的是大家看到淋雨的那场戏,还有拍丧尸的那场戏,丧尸是没写在剧本里的,我感觉当时被拐骗了。拍丧尸,我说好丑,但是来都来了,不然钱也拿不到(观众大笑),就还是硬凹了。我还是觉得非常好玩,没被骗。

心理上被感触到的场景是我回去看病床上的外婆,我们外婆葛老师演得非常好,当时我都忘记自己在拍戏,感觉我都要哭出来了,但好像也不太适合哭,当时我感触非常深。

还有一点是我学了摩托车,为这个戏考了证!

以下是随机抽取现场观众提问环节。

Q:现场观众

A:导演陈小雨

Q:我在看的时候有一点点疑问,阿清是不是一个同性恋,他一直在想身份的认同,包括他最开始放弃了做木匠,后来又重新回归木匠。

他是不是有双重的身份认同,一个是对自己的事业,第二是对身份,因为中途他有一个类似绯闻女友的角色,但是他一直在强调是好朋友,我觉得导演处理得非常微妙。

另外这个片子在开头,我感觉有点像李安导演的《饮食男女》。

A:可不敢这么说!

(全场大笑)

阿清的性取向问题,我这么说可能有点装,但是我们确实在剧本写作过程中,一直是跟卡姐聊的,因为她不仅是我们这部片子的美术指导,也是我爱人,我们已经在一起12年了。

(观众喝彩,鼓掌)

一开始的时候肯定是根据生活当中的原型来设计这个角色,但是到了一定的阶段后,这个角色就开始跟你较劲了,他开始自己有一个生长轨迹了。在脑子里面,他开始自己说话了。创作阿清到后面的时候,有一天,我们也问了对方这个问题,阿清是不是个gay?

我们好像在旁观心里生长的角色,然后我们发现,他可能是,可能不是,他有可能是一个无性恋,怎样都说得通。但最重要的是,他想要自己的一种自由,但挺难实现的。

这种自由不仅是生活当中的自由,还有在你生命尽头之后,如果没有灵魂的话,我们的灵魂能不能够变得那么自由,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在最后有这样一段柔光背影的镜头。因为我也会看网上的评论,去复盘有哪些地方做的对或者不对,有效或者无效,其实很多观众更加倾向于理性克制的叙事,不喜欢后面那一段,觉得这个太腻歪了。前面都是很客观冷静的,后面突然一整段大渲染,还上了这种配乐。但是我觉得我们自然而然想要去实现的一种语气。这个片子对于我们自己而言,是看我们活着的时候怎么找到生活当中的安定和自由。

对于外婆而言,我们想反馈出去的能量就是说,当你的最后一念是清净的时候,你的灵魂可以变得自由和轻盈。它其实是我们对亲人的安慰,这句话很肉麻,有些人听了感觉怎么还说得出来这种话?太肉麻了。我们就会觉得说,这是你对亲人说的话,肉麻一点挺好的。

Q:开头部分讲了很多苏念真的事业,外婆得病之后她好像发生了180度的转变,到最后交代这个事情是她的同事徐露去家里,开始一直不说话,然后突然紧抓着手提包,我当时以为她是不是里面藏了什么不利于女儿的事情,结果后来又给了一个正面镜头,语气又很温和地说,下次请你来吃饭,事业后面就没交代了,我就比较好奇。

A:其实这一段在最早的版本里面,她们的冲突会更加激烈。在设定里面徐露跟阿真是一起做了p2p的金融投资,结果是一个骗局,所以她们两个人钱都在里面没有了。徐露投在里面的钱更狠一点,所以她是完全倾家荡产了,但阿真还稍微留了一些。

当初是阿真把她介绍进来的,所以当上面那些人跑路之后,她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去算账,她就只能想要去找阿真索要赔偿,因为她已经找不到任何其他的人了。但是由于叙事上不是很清楚,所以经常给观众造成这样的困惑。她最后去找阿真的时候,并不知道家里会有谁,她确实带了一把刀,但是她并没有说要真正的行凶,她也不敢,但她会想要恐吓一下,去得到赔偿。

从阿灿的语气里面也可以得知,其实阿灿也感觉出来了危险,她也很聪明,就有意无意的透露出来他们家其实也要卖房子,经济状况也支撑不住了。徐露也不是真正的坏人,所以她就心软了。在最初的版本里,徐露还去老家找到阿真,和她直面对峙,有激烈的争吵。但最后我还是选择放在阿灿身上,这种处理是对侯孝贤导演《童年往事》的一个拙劣模仿,它里面有情节是有个角色去要一笔欠条,但是他气汹汹像个小流氓一样到人家里面后,看见人家家里也非常贫穷,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甚至什么对话都没有产生就离开了。这一方面我也是觉得说,有的时候我们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并没有谁是真的坏人,大家其实活得都很不容易。

然后另外一点我想体现的是当一个成年人做出风险比较大的决定的时候,如果你有子女,其实他们是跟你在共同承担的,哪怕你跟他一遍遍地讲,这是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但实际上当家庭摇摇欲坠的时候,每个人都要去面对风险,每个人都会提心吊胆,一家人需要共同承担,同舟共济,我想体现家庭的侧面。

Q:我想问导演电影开头的问题,小女孩问她妈妈为什么不告诉外婆,腌鸡蛋没有腌透,这样下次她就可以腌的透一点。

A:因为你不想伤害你的亲人。其实有的时候,比方说回到老家,觉得爷爷奶奶他们洗的东西不够干净,因为两代人生活习惯不一样。

你在平时有的时候不会去珍惜那个东西,这也是我们这个片子体现的“家”这个概念是在离去和归来之中呈现出来的,生活的意义也是在失去和得到之间呈现出来的。她经常给你这个东西,你觉得它不卫生,你嫌弃了就扔了,反正下次她还会给你,不觉得有什么,但她走了之后再也没有了,再也吃不到了,你就会觉得它如此的宝贵。天天在家的时候也不觉得家有多么珍贵,但是你背井离乡10年后再回家的话,简简单单的清粥、咸鸭蛋,都会让你泪流满面。

同样的,我们每天都能够跟家人说话的时候,好像也不会特意地把我们的心里话往外说,觉得特别肉麻,但是如果他明天就不在了,我们是不是应该现在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如果有一天我们的生命也要面临终结,是不是应该在活着的时候,把该做的事情都尝试去做一做?其实体现的就是这一方面。

Q:阿清有一段是去喝酒,跟那一群人在一起,最后他们就推推搡搡的,我不知道这个情节想表达什么。

A:其实那里之前有完整的一段,最早的片子有150分钟的内容,后面减掉了大概50分钟的叙事量,因为比起讲事儿,更重要的是流畅的情绪流动。之前的节奏不好,把每一件事情都讲的太清楚了。我们去美术馆看画的时候,很多时候只有那静止的一瞬间,但是我们自己可以看到很多里面的东西。之前的版本里面,阿清当然知道故乡要逝去了,心情很不好,他就自己想去喝个闷酒,结果旁边的人一直在放抖音,他就非常心烦意乱,问能不能关了,旁边的人说你干嘛,你哪个厂的,阿清说我不是哪个厂的,我就是这里人,旁边的人说,你这里人了不起,你这里又不是杭州,上海,你这里也是乡下!

阿清觉得自己很久没有回故乡后,又好像有种异乡的感受,感觉故乡又要失去了,就很火,然后大家就开始打架,其实这也是对《海边的曼彻斯特》当中情节的拙劣模仿。

(观众大笑)

里面他也是悲伤到了极致之后,他跟家里人发不出来,自己也发不出来,他就到酒吧里面,突然看谁不爽了,就上去打架,其实就是内心要释放的一股情绪。

Q:我看到在最后,阿清回归了自己的梦想,回去当了木工。我也看到他做的一些木头做的亭台楼阁,那么他的结局是什么?他是已经和自己的故乡达成了一个平衡,他也试图回去挽回自己的故乡,然后为它的发展做出更好的建设,或者说为故乡留下更多的人努力了吗?

A:其实我自己也是一个返乡青年,已经在老家住了有七八年的时间了,之前也是很漂泊的,然后跟外婆现在也是住的很近,要不是跑路演的话,每个礼拜都能见到的,所以我才会有信心去写阿清在现阶段的一个选择。不能说是人生当中的一个结局吧,因为他才36岁,他之后可能还会变。我现在住在老家,也有可能过5年之后,我就不住在老家了,但是我觉得这种场域的流变,价值观的流变是现代性的一个很重要的一点。但是这种变化就像流水一样,它要流向你自己想要去的方向之前,很多时候它是没有自己的主意的,因为自己的主意最初被否定了,包括姐姐也不是为自己而活,她为很多她在乎的人而活,她很伟大,但是她不快乐。

在阿清现在的阶段,我老家浙江那边有一些地理上的优势,两小时经济圈,江浙沪包邮区那一块都非常方便。我们住的乡下其实离杭州开车就40分钟,开车到上海也非常近,所以说你虽然住在乡下,但是你其实跟最繁华的那一部分城市是有很迅速的连接。然后包括现在有互联网,所以在我们的老家那里也有很多做文创的手工艺人,他们就找到了另外一条路。因为过去的那种木匠,再去做的话肯定是不切实际了。功能性地去做一些家具是没有必要的,因为有更方便的工厂可以生产出来更廉价的桌椅板凳,所以他做的也不是那个东西。其实更多的是把它当成一种文创,去做一个尝试。其实我们也可以在抖音上面看到很多人做出这种尝试,比方说手工耿,然后还有很多在老家做一些东西的,他们自己发视频。所以至少他这几年肯定会快乐,如果说他做了这几年之后,他又有了新的想法,他又要出去了也有可能,在当下遵循他自己的内心,这就是他在电影里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