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问我最近在看什么电影,我说最近在看侯麦。
她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看着我说:“侯麦的电影确实很符合你的气质。”我扭过头去问她:“什么样的气质?”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然后独自低头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又突然回过头来对我说,“就是那种,看起来很漂浮,又带点矫情呗。”
布尔乔亚式的漂浮和矫情,侯麦的作品确实很容易被打上这样的标签,长篇幅的人物对话,漫长的摇移镜头,和几乎没有什么起伏、极为舒缓的罗曼蒂克故事,这些要素构成了一部结构叙事上不太像电影,但却又能触及观众的深层情感、且质感极为独特的影片。那些跳脱出刻板的个性鲜活的人物形象,成就了许多银幕经典。就像《夏天的故事》里的三位女性角色,并不是一种被动呈现的客体形象,而是拥有极大个人选择权的主体,导演给了她们充分的时间和空间进行自我阐述和解释,相较于时而陷入哀愁和犹豫的男主角,她们果断得多、清醒得多、也“任性”得多。
无论是从电影艺术层面还是娱乐层面,致力于挖掘人类幽微情感(尤其是爱情方面)、探讨人类社会典型化精神结构的影片,总不免被诟病为缺少创造力和电影感。电影最初作为一种捕捉运动的技术,向人们展现了物质在时空中运动的过程。然而时至今日,大部分电影依然只是对这种原始化概念不断进行重复:讲述故事、放大事件或是虚构事件,张弓弩箭只为了让观众获得感官上的满足感。诚然,电影捕捉运动,是一种时空中运动的投射,但电影更应该是一种精神运动的投射,那些强有力的情感,并不完全依附于对某种运动的唤起,而是依附于每一种能够触及人的身体和精神双重生命的表现。侯麦的电影即具有这样的生命力,看完电影,就像是做了一次绵长而又有力的深呼吸。
参考文献:《先锋电影:理论与批评读本》(The Avant-Garde Film: A Reader of Theory and Criticism),文选电影档案馆1978年版,P49-P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