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主义和表现主义炉火纯青的运用-
色彩:喜庆、情欲、热烈、惊悚和鲜血的红色,黑色的封灯罩子,三太太死亡那天白色的雪。强烈的光影,具有冲击力的色块对比,节制而刻意的颜色安排,中式恐怖美学和印象派/极简主义的结合,后来逐渐形成了张艺谋电影中水印一般的存在,于《英雄》中集大成(但是当形式超越内容的时候就属于使用不当,比如颂莲一席飞扬的红裙在灰黄色的高墙上与大少爷相望的画面,突然呈现出一种画报般的精致,颇为出戏)
声音:女人在大院里说话时的回声;灭灯时粗暴无情的鼓风声;锤脚的叮当声;管家重复的每一句“老规矩”;《苏三起解》被当成了给老爷解闷的俗曲
画面和空间:高墙耸立的牢狱般的大院,从未拍过进出大院的场景;不见真面目的老爷,男性面孔的缺位;摆满夸张京剧脸谱的三太太的房间
人物和事件:与世无争的大太太,心狠手辣的二太太,恣意洒脱的三太太,心比天高身为下贱被人反复利用的雁儿,因为具有一定觉醒意识而陷入自我否定最终被逼疯的颂莲,五个典型的封建时代女人形象;继母逼迫颂莲嫁人,点灯才能点菜,烧毁父亲遗物也不能给脸色,放任自己的妻妾侍女争风吃醋,一步步通过洗脑、打压、恐吓、转移矛盾驯服女人,强化女人的附属地位
仪式:听招呼、点灯、锤脚、灭灯、封灯、点菜,鞭辟入里地切中了利用日常仪式塑造社会结构的儒家文化,是本片最为亮眼的核心内容
-驯化与反抗-
物化女人的一切价值,污名化一切女人(读过书的说你离经叛道不守女德,唱过戏的说你是玩物,老老实实一辈子被囚禁在婚姻和宅院中又说你头发长见识短),惩罚不诚实和不贞洁的女人,剥夺她们所有的反抗和出走手段,剥夺她们所有觉醒和拯救彼此的可能性。像训练猫狗和耗子一样用惩罚分明确立了森严的尊卑地位和主仆关系,最后甚至可以让人们开始自动维护男尊女卑的制度(如三太太将二太太的女儿称为贱货)。
这是一个由男人建立却由女人自己守护的制度,所谓“四个女人一台戏”,大院里说话时的回声代表这戏台子外面分明是个铁房子,女人们可以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但谁都不能提到和伤到房间里的大象分毫(或许这点就是甄嬛传的脱俗之处,甄嬛通过弑君避免成为又一个成为经典悲剧妇女的结局)。
当女人随着年龄增长或是生育有功而一定程度上脱离了受害者的地位,她就会自动加入加害者的行列中。颂莲所表现出的“时好时坏”的品性,实际上就是在内部和外部视角中摇摆不定,在受害者和加害者的身份中失去了自我。当她渴望尊重和掌事权力时,她就利用封建礼教和“老规矩”压制其他女人,也会享受点灯和锤脚时极度扭曲的欲望;但当她站在全知视角(电影中的意向是大院的房顶)观察众生象时,她又能迅速对他人抱有悲悯式的同情心,这也是她为梅珊和雁儿的死而感到自责的原因。最终她既不甘心成为受害者也不愿意成为加害者,看透了大院女人不过是一个个行走的阴道、子宫和牌位,最终通过一种完完全全的社会死亡完成了她的无声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