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有明天》就是意大利版《出走的决心》。
同样是女性觉醒,同样是女性出走(虽然一个掌握的是选票,一个掌握的是方向盘),但更为相似的,是两部电影里探讨的母女关系。
从母亲身体里诞生的女儿,因为血缘、同样的女性身份以及同样社会上的弱势地位,关系会比母子更亲密也更扭曲。
父权制下,妻子和女儿都是丈夫的私产。但因为女儿是父亲血脉的延续,所以家庭地位反而比母亲更高。
父亲不会听妻子的话,“你一个女人懂什么?”,却会对女儿所讲的话高看一眼,“不愧是我的女儿!”
尽管同样看不起自己的父亲,但得到父亲赞许的女儿,在看到母亲被父亲狠狠贬低之时,心里凛然而生的想法往往是,“我绝对不要过得像母亲一样,嫁给这样没用的男人。”
厌女的开始,往往伴随着对母亲的轻视和排斥。

但同为女性,女儿恐慌地发现,自己未来很有可能重复和母亲一样的人生轨迹。
被剥夺受教育的权利,当愚笨的弟弟在父亲的支持下去上学,而自己只能守在家里做针线;母亲和父亲也是自由恋爱结的婚,当可怜的母亲承受父亲的拳头,而自己只能关上房门捂住耳朵假装无事发生。
婚姻,成为了女儿逃离原生家庭的唯一救命稻草。
通过嫁给一位“好男人”,证明母亲的悲剧只缘于她的识人不清。

但在女儿逃离的路上,只有母亲肯尽力托举。
伊莉娅攒下私房钱,只为给女儿买一件美丽的婚纱。
伊莉娅和别的女人干架,只因为她们嘲讽女儿的婚事。
伊莉娅努力周转,以在女婿一家上门时能维护家庭的体面。
母亲单方面的付出,却无法获得女儿的尊重。
两部电影,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在饭桌上让一切失控。
在《还有明天》里,女儿玛塞拉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钻戒。她开心地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却忘了接受母亲的拥抱。
在《出走的决心》里,女儿孙晓雪升职加薪,欣喜若狂。在庆祝的晚宴上和所有人谈笑风生,却忘了在后厨忙碌的母亲。
忙前忙后的母亲,做了一大桌子菜却没有资格上桌的母亲,都是不能实现女儿的意愿被嫌弃的母亲。
长期的耳濡目染,女儿们已经知道了,谁才是真正掌握权力的那个人,谁才是被吃的骨头都不剩的那个人。
玛塞拉想要出嫁,必须获得父亲的允许。孙晓雪想要上班,必须母亲的牺牲。
“女儿的弑母”是父权制对女儿的考验,她如果想得到父权制社会的接纳,就必须承认父亲的有利和优越性,并默认一切压抑和社会性不公正(歧视)。
选择母亲的语言,意味和母亲一起死亡;选择父亲的语言,等在前方的就是自我阉割。
“自我阉割”,意味着压抑母亲的话语,压抑母亲要求正义和公平的抗议话语,也就是承认女人的生命轻于男人,甘愿接受性别压迫。
这一刻,女儿也和男人们一起,成为了父权制的加害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