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与公路片的有机融汇和成一曲质朴鲜活的藏地新声,尽管融入不少类型元素,《他与罗耶戴尔》仍在细微处的类型程式中,悄然调校着突破类型的作者表达。

抱执念扎琴的十七岁少年阿旺从牧区前往城镇参赛夺奖,从天真不知天高地厚到初涉复杂社会碰一鼻子灰,年轻气盛不愿服输,便只能为“梦想”一再下注。阿旺带着姐姐的嫁妆和父亲四处借凑的十万现金,横冲直撞奔赴西宁实现梦想,却带回外部世界的残酷真相——没有神迹。追梦是成长路上的第一笔过路费,前方未知的路与身后走过的路并无二致,唯一变化的是“走过”的自己。未能镀得金身的阿旺灰扑扑地返程回乡,却在途中得知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阿旺怔怔地坐在车里,听着好友的絮叨,神情木然地望着前方。此刻笼罩在他眼前的灰,某种程度上暗合着人生的底色——成长的代价并非黑白两立,而是无解的灰。

没有奇迹,成为影片最动人处,带着残酷的真理的光辉。

另一处非常动人的去神化处理,是对央金处境的描绘。舞台上她美如妙音女神,转身却在局促败陋的后台暗角更衣弃奖;热闹喧哗的酒吧舞台,她纵情肆意光芒万丈,但下了台就要赶往下一场,为挣得父亲的医药费昼夜不歇。她是阿旺幻境中的女神化身,现实中同样处处帮扶阿旺,但这样屡屡施与力量的人,她自身也只是势单力薄的普通人,收入微薄,看人脸色。尽管如此,她仍义无反顾拿出工资贴补阿旺,在监制家低声下气卖笑求人,只为阿旺专辑顺利。

这是真爱至上对理性主义的一次有力反击,真挚的爱无需理由,它跨越“爱于具体”的艰难,护持着那些信奉爱的纯然之心。于是我们得以在影片中,看见神化身为每一个具体的给予爱的普通人,无论亲情、友情、爱情,他们各显神通地襄助着阿旺的西游追梦记。尽管最终没有取得世俗意义上的“真经”,当然也恰恰因为没有“成功”,阿旺内心取得的那本真经,才愈加深刻地洇透出成长的意味。

回望来路,那些具体的爱已然成为某种神迹降临的明证。正如导演在映后所言,“那些帮助你的人、支持你的人,都是你的罗耶戴尔,都是你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