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同时喜欢肖邦和爵士乐的人来说,这部电影是一场音乐盛宴。庆幸能现场感受音效,尽管为此跑到十几公里外的电影院(排场太少)。
开场后的男主米耶特在波兰比赛现场演奏肖邦革命练习曲(网易云可搜到电影原声:Etiuda Rewolucyjna Op.10 No.12),一曲震住全场。跌宕起伏的旋律充分展现了男主内心的各种能量激荡,听得我泪流满面。那些对音乐的热爱与狂喜,对坎坷命运的不满与反抗,被父母抛弃的自卑与痛苦。不懂音乐的朋友说,即使听不懂音乐,也能听出其中翻滚不息的情绪 。
电影采用的插叙和倒叙手法并不影响故事线的完整,反而让观众从片段和细节中更好地理解男主的行为、动机以及心理变化。这些细腻而人性化的细节处理使观众更容易共情他短暂的一生。
电影中穿插自如的盲人视角镜头(缩小的视觉范围和黑白色彩)、盲人角度的敏锐听觉(旁人议论纷纷的低语和刺耳的关门声等)、以及各种相互呼应的细节隐喻(低下布满汗水的额头和颤抖着弹琴状的手),让人赞叹不愧是获得了多项国际大奖的电影。男演员本身的帅气全然不见,只剩男主随性邋遢的外表及佝偻瘦弱的身形;即使被盲人墨镜遮盖住眼睛,仍能将男主情绪和心理活动表现的淋漓尽致,不愧是波兰国宝级男演员。
盲琴师也非自小失明,而是在12岁突发失明。还好母亲教他用颜色记住音色,后来音乐成了他黑暗世界中的唯一色彩。
米耶特是幸运的。一路上有启发他演奏要从心的恩师,帮助他工作生活的朋友,从他在餐馆演奏时挖掘他并十分欣赏他的经纪人,迁就他古怪脾性的合作伙伴,还有在琴技对决后与他惺惺相惜的钢琴大师,一切都让他在早年音乐道路上顺利前行,在欧洲名声大振。
米耶特是孤独的。当天才沉浸于音乐被点燃的狂喜,身边人却流连于世俗之乐。当他写出新作品兴冲冲地找心爱之人与合作伙伴分享,竟无人应邀。此时竟只有楼下的酒鬼流浪汉愿意聆听他的作品并为他鼓掌。离开了爱人朋友,事业生活无人相助,不愿拄拐的他连下楼出门都无法完成,十分无助而孤独。
也想过,如果他不是那么孤傲倔强、不愿低头迁就,实则骨子里因为失明而自卑、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会不会东山再起、或者至少平凡安定地生活下去。
然而,米耶特似是在重复童年的悲剧,不断自证预言:因为失明而被他人看低嘲弄,被重要的人甚至整个世界抛弃。无法跳出悲剧循环的米耶特证实了一句话:有的人用一生来治愈童年。
电影中数次出现“关上的门”的镜头,对应了男主被生命中重要女性拒绝或抛弃的时间节点。失明后被母亲送给修道院;表达了想走爵士钢琴道路的意愿后,一心培养他成为古典肖邦界大师的恩师失望地离开;说话结巴但歌唱一流的金发美女歌手,与他合作后被他一手捧红,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拒绝了他的求爱;平凡善良的女侍员马塔,受不了失意的他终日酗酒与流浪汉为伍,也离开了他。一次次的“被拒绝和抛弃”仿佛都是童年被母亲抛弃的历史重现。
影中最惊悚而令人难过的画面莫过于躺在马厩地上的童年米耶特。由于医治男主无效,家里负担过重,一向温柔的父亲竟将重病无力的男主放在马厩里,用力抽打马匹企图让发狂的马踩死男主。在马匹慌乱的脚步下,极致惊恐却无力动弹的小男孩流下了痛苦的泪水:想杀死无助弱小的他的竟是至亲。以至于父亲临终前伸手触碰男主,男主起初是抗拒的。身体的闪躲表达了拒绝,手指像弹琴一样摆动是在企图缓解心中的矛盾不安。这段历史反映在他和亲近的身边人的相处模式中:不相信自己会一直被对方善待。
结尾有点突然:明明已经与父亲和解了,追回了女友,重新回到公众目光中,一切似乎都在向好,为何还会在窗台一跃而下?究竟是自杀,还是失足坠落?
若只是失足,可惜了一位音乐天才。
有见网友评论,一切的向好只是男主想象出来的,现实并没有与男主“和解”,所以他自杀了。
我认为还有一种可能。即男主在人生矛盾中选择了第三条路,就是直接离开。第一个矛盾,女友马塔期望他接受手术治疗恢复视力一起过上正常生活,而他不愿因治愈视力而失去傲人的听力;第二个矛盾,他渴望在舞台上发光发亮,但他孤傲古怪的个性赶走了好友、经纪人及合作伙伴,导致工作机会不再。深陷悲剧循环的他对未来没有乐观的期望,选择站在窗台上拥抱自由的天空,或想以此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无论是音乐,还是亲情和爱情。
第一次他站上窗台,是为了从他人手中换来“一听钟情”的爵士黑胶唱片;第二次站上窗台,是为了得到他单相思的女人的关注。片尾他的流浪汉好友说,米耶特是去云游了。
至于为什么接受传统古典乐训练的米耶特会喜欢自由的爵士?说到底,是对自由灵魂的表达及对自在生活的渴望。此处童年的经历再次起作用。男主对修道院除了有温暖回忆(修女对小男孩的关爱:“我们修女是不能结婚的…但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会选勇敢的小米耶特”),还有厌恶。修道院对童年米耶特来说,是母亲抛弃他的地点,而且是克制压抑的代表。对只许弹奏传统古典乐的修道院的最好反抗,就是弹奏自由奔放的爵士乐。
愿天才们都能施展才华,平安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