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看到这么伪善、极度自恋、极尽东方凝视的片子了。整个影片只是导演借用他者的困境表达自己自恋的“幻痛”。似乎整部电影只是导演为了对抗自己城市焦虑的自我净化。在别人的伤口上盖上自己的诗句。本应由影像、人物、现场声音承载的“真实”,被一个城市女性的“自我回响”完全盖过。

镜头对准支教老师,学生,妇女,可惜并没有真正“讲述”她们的生命经验,似乎导演对她人的选择、抗争与焦虑毫不关心,几乎没有她们的声音,每一个角色完全丧失了主体性。导演只是以这些人的存在为跳板,将叙述权、感受权、反思权、命名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我们不在观看任何一个人的故事,只是在目睹一个导演如何用这些人的努力与困境来重建自己的意义感。永远从“我意识到”“我感受到了”出发。

导演说的“我意识到教育不平等”“我羡慕他们的生存能力”看似是对自我特权的批判。其实是一种把“差异”包装为崇高、坚韧、天然、纯真的 “高贵野蛮人”美学,这不是去他者化,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再度他者化。她把“他们的生存困境”作为她的“道德教育资源”,从而完成一种道德精英化的自我叙事。

“如果我能再待久一点,也许我可以鼓励他们,去展现自己表达自我。”

这是伪善浓度最高的片段之一。她以“帮助者”“唤醒者”的姿态自居,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救赎。丝毫没有反思:是不是拍摄关系导致了他们无法自在地表达自我?是否她的镜头引人不适?启蒙式的他者化让我以为自己在看殖民电影。

对着在宿舍里的小女孩问“你们家牦牛多还是虫草多”,女孩们表情局促地坐着。

用一种都市人对“野性资源”的好奇进行提问,看得让人实在愤怒。

最经典的是,在呈现完藏区教育的不平等与困难后,导演竟然在结尾继续说“随之而来的,是持续的平和与喜悦。”

在目睹一切困境后,发出这样高度空洞的伪哲学意淫,没有相连的方式、结构、暴力、资源、制度。只剩审美化他人苦难后获得的灵魂按摩。

如果说导演无意代表他者,只是在讲述自己的成长。但她所说的“成长”是如何发生的?是靠谁的生活、谁的脸庞、谁的命运,作为背景幕布让她完成的?如果这真的是导演一个人的故事,大可以在伦敦地铁里、自家厨房中反思教育的意义,为什么一定要在藏区小女孩写数学题时插入对“标准答案”的哀叹?为什么在他人艰难的生存情境中体验到自己“力气太小、生活技能太差”,就成了一种“深刻”?你说你不是讲他们的故事,可你在用他们的身体与生活来讲你自己的内在戏剧,这就是经典的他者化。

既不愿承担叙事的伦理,又不断从他者的经验中索取意义。完全不在乎谁有权讲述、谁能发声、谁能成为世界的一部分的问题。小孩的脸、歌唱的学生、被困在宿舍里回答无意义提问的女孩——都显示出一种彻底的非协商、非对话、强投射的剥夺性凝视。

毫无一点表达者的自觉,她们不是你自我成长的素材,她们是主体!你手握镜头,你拥有剪辑权,你选择谁被放进画面,谁被静音、谁被抽象,你说“我只是讲自己”,但每一帧影像都在对他者构图、定性、赋意。典型的 我拥有权力但不想承担责任。

非常遗憾这样的片子能在这么多地方放映,点评区的许多人似乎也沉浸在与导演互舔伤口的浪漫幻想中。似乎部分从事放映选片的人并不存在对片子镜头伦理的基本判断,也缺乏品味识别真正真诚勇敢悲悯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