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部电影以极致克制的纪实风格,还原了那场历史性会议的冰冷与荒诞——宁静的别墅,冬日的森林,人们寒暄、会面、茶歇、平等讨论,谈论的却是种族清洗。
会议中,关于管辖权、运输成本、经济效益的讨论理性而高效,各部门首长在推诿、博弈与让利中各取所需。会议的组织者软硬兼施,迂回调和,精准地调动各部门协同运作,推动终极方案落地。流程井然,推演精准,语气冠冕堂皇,议题冷酷至极。
在这场会议中,勾兑、讨价还价、利益分配轮番上演,令人触目惊心。邪恶俞是冷静严肃,俞是荒诞残忍——恶是一种系统性的合谋——这些杀戮与种族清洗,在与会者的言辞中被彻底去人性化——一切都井然有序,如同解答一场复杂的数学题,冷酷而精密。
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场罪恶决议所赋予的“仪式感”:杀戮的计划被层层拆解为具体可执行的方案,每一项细节都在会议中被逐一核实、不断优化。整个过程就像是在例行公事,而真正的议题却是百万生命的湮灭。
当讨论最终落脚于“如何减少执行者的心理创伤”时,这份“同理心”竟成了对加害者的慰藉,此时此刻,一千一百万人命在会议桌前变得微不足道,甚至远不及杀戮者内心的微澜被人挂怀。在三文鱼、咖啡和白兰地的闲适氛围中,荒诞且反人类的决议就在看似理性、规范、有序的流程中悄然落地——而整部影片的最大张力正在于此:历史上最可怕的罪恶,往往并非疯魔之徒一意孤行,而是被日常化、理性化、被体制和专业主义包装润色后的“平庸之恶”。当杀戮以协商、流程、合规的面貌登场,良知与同情便可被悄无声息地剔除殆尽。对杀戮者心理健康的“关怀”,甚至成为一种反人类的黑色幽默。 正如汉娜·阿伦特在《极权主义的起源》中所说:
恶,并不总是由怪物、恶棍或天才犯下,而往往是由平凡的人,用平凡的方式,循规蹈矩地实现。
当一切变成“理性协商”、变成“流程合规”时,良知和同情心也可以悄无声息地被丢弃。这,才是“平庸之恶”的可怕。
电影结尾的字幕静默无声,仿佛连上帝也对此选择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