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学校讲堂导赏了这部电影,我也记录一下老师的导赏内容和让我特别有感触的地方。
老师说侯孝贤导演是当时影史序列中极具独特性的一位。
其一,他根据个人的经历来拍电影,而不是像其他同时期的台湾导演一样,根据电影去拍电影。
其二,是他特别擅长使用视听语言去捕捉时间的痕迹,比如当阿远目送着照顾他痊愈后的阿云离开,有一个长长的摇镜头后的落幅定格,那既是当时阿远的目送,也是多年后阿远回忆这段感情时沉默感伤的告别。
其三,是侯孝贤导演镜头语言的使用。他大多数使用全景镜头以及长镜头,很少使用中景近景,更不用说特写。老师说他作为侯孝贤的挚友,曾听到导演为此给出三个理由。第一个,是他在和朱天文接触之后,大量阅读了沈从文的作品,从中获得的启示就是人事的变迁、情感的流动都在一个完全合乎自然的情态下进行,人是渺小的,而世事是不拘与流动的。所以他往往把人物放在一个很大的景别中,作为沧海之一粟。第二点是因为侯孝贤导演自幼生长在一个逼仄拥挤的家庭环境中,所以他时常爬上芒果树去俯瞰外面的世界,所以他眼中的风景就是一个全景式的扫描。第三,导演提供了一个非常朴素的原因:他时常使用素人演员作为自己的男女主角。而当摄像机过于逼近的时候,他们就会忘却如何演戏。
而老师说,TA之所以认为侯孝贤导演是近年来亚洲绝无仅有的最优秀的电影导演之一,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从极其平淡克制、不着痕迹、轻描淡写的叙事中去自觉、不自觉的折射一个社会的变迁。比如说这部影片中,他展现出了台湾的经济腾飞,冷战时的对峙,以及当时台湾青年男子人尽皆兵,甚至包括当时年台湾年轻人广为笑谈的一种所谓的“兵变”(即男子在服兵役期间恋人的情变)。作品被展现为管中窥豹、展现为万花筒。
我自己在观看影片的时候,起初觉得沉闷,但是后来马上就为这种朴素的、纯净的、不着痕迹的、极其克制的叙事所吸引。对于两人情感的刻画是不动声色的。就像老师说的,虽然这部作品虽然是侯孝贤导演带有自叙性质的作品,但是他在正当青春的时候却展现出了对青春时光的一种颖悟与豁达,而并非很多人在拍摄自己人生时展现出的自我感伤和自我怜惜。这是很难能可贵的一点,也是让我着迷的一个原因。
在观影过程中,我总悬着心,因为他就这样以一种极端中立、不含感情色彩的描摹,去讲述一些在我看来带着血腥和残酷的故事。比如阿远的朋友被工厂老板毒打,失去了一只手指;比如当时矿难的电视叙述和实际情况的张力,以及在其间为此奋斗而未果的矿工们;再到曾经我知道的那一段陆台关系的对立与关于金门炮击的历史。我总是担心,冷不丁下一个镜头就会出现一一场悲剧。好在除了爱情故事,没有更深刻的生死离别给我一个突然袭击。但也够让我伤怀怅惘的了。
当我听到老师说侯孝贤读了很多沈从文,拍出了这样的一部电影以后,我豁然开朗:这就是我看沈从文作品时候的感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时光流逝,人事变迁,人就是在自己的生活中兀自地行走,努力书写自己的故事,但是又不可避免的看着时间避无可避地渐渐改写自己的生命轨迹,他的底色和沈从文太像了。
侯孝贤与沈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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