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丝回来了



格蕾丝回来了,汤米

探视你被当做货币付给死亡那一部分,

来的是全部的她,都是你赢得的

你海蓝的眼睛是所有战争的赢家:墓地

但除了奖品——尸体

没有勋章也没人瞻仰

她坐下在你身边

场景于是变成慈善酒会,幻象你都熟悉

比如威士忌流经脉管的方式

插弹夹的喀啦

窗帘后的阴谋

但在计划的最后

将是被收买的人毫无怜悯地分享你的清醒



发动战争以此原谅被战争

改变的你。但不该再见利兹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善事并且该被维持

还因为她活着,这会令格蕾丝自卑

那么最后跟桌边的敌人敬一杯,在这

本该终结于一颗刻着名字的子弹

的阴冷冬至日

你努力把枪口抬向

和敌人重叠的自己

唯一的空位子突然灌满格蕾丝般剧烈的铁水

你真该敞开大衣迎接她

(真的,汤米,你欠她的)

体会痛就像一个不知恐惧的人,勉力让自己懊悔



利兹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善事并且该被维持

这是最后一次你回家和她躺在一起

看来完全适应交流的词汇还没发明出来,

就已经没必要了

就像一战结束前的骑兵

就像你祖母生在帐篷,母亲生在船里时

期待过的那个能实现一切

聪明得几乎被咒的儿子

后来他在法国面见了死亡本尊

此后,野心就像抖动的红布,道德

则像衬衫,越洗越宽松

这就是你,汤米,你的故事

用一句话说就是:

永远聪明地做交易——

第一次是在法国的坑道

你知道了不知恐惧的人可以永远不死

你交付一部分自己

换来你当街走过时

工人、犹太人、意大利人、中国人

都在你的枪口第一次清晰地听到自己

响亮的心跳,像发情的牛蛙



利兹懂女人原始的安慰

在你改变她之前

她跟绅士的交流总像现在这样,沦为一串

叫嚷和抽动。你曾帮她找到体面言辞

现在它们又横在

冰冷的身体之间

像被德军炸断的桥梁,打颤大笑呻吟

——仿佛这个动作能带一切回到原点

但没人能从战争回来

哪怕是战争英雄汤米



你推开利兹在篝火边

但推开她的人不是你

“汤米是一匹被临时征用的马”

——所以别跟孩子解释

为何你们那么爱他,

还要朝他开枪,他们太年轻

太年轻所以不懂仁慈



没有预言要传达,也没有能回某处的门

什么都不能从格蕾丝眼中找见

没发生的事已忘了个干净

那个勇者汤米,

擅长跟最坏的人做生意

他撑不住的时候

给他烈酒、毒品,但别给温情和休憩,

它们不适合一个被罚活到最后的人

他唯一不被允许的是朝自己扣下扳机